……
再次睁眼,窗外已经黑了。
洛茨揉揉眼睛,看到席浅洲坐在床尾。
“脚疼不疼?”他问道,掀开毛毯,把洛茨的脚踝握在手里。
夜色下,银光粼粼。
第210章 须臾之境
“不疼。”洛茨说。注视着他的眼神像是在辨别。
席浅洲微微偏头, 夜色让光暗界限模糊:“怎么了?”
洛茨撑起身。
“你的脖子,”他缓缓道,“愈合了。”
昏迷前的血腥味还如梦魇一般充斥在他口腔里, 洛茨甚至能闻到冷香和血气混在一起的刺鼻味道, 伤害绝不是假的,可维持时间却只有他能记得的短暂几秒。
“怎么回事?”他问。
在他的问题下, 本就藏在阴影中的席浅洲,脸上更是浮现出了回避的神色。
洛茨相当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,锁链哗啦作响。
“听到了吗?”他用力拽拽锁链,恨不得把这玩意缠到席浅洲脖子上, 但那样就更像情趣play, “你都有胆子把我锁起来了,还有什么是不敢的?”
席浅洲的目光,随着洛茨的动作滑到银白色的锁链上, 每一个锁扣的转角处都刻着禁锢符文,在夜晚微弱的月光下几不可见。
洛茨没说错, 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,任何隐瞒都显得多余, 除了让洛茨更生气以外,毫无用处。
而席浅洲最不需要的,就是一个气到连话都不肯和他说的洛茨。
他坦然道:“……除非我想让它保持, 否则一切都会很快不见。”
说着, 他松开洛茨的脚踝,膝行着爬到洛茨身边, 向他露出一片完好光洁的脖颈。
席浅洲问:“你想看吗?”
洛茨不言, 于是席浅洲把这当成肯定——一层熟悉至极的黑雾,从他的皮肤内里涌出, 血腥味缓慢浮动,好像倒带回放,愈合的皮肤开始渗出鲜血,没一会儿,一个鲜血淋漓的齿痕重新盘踞在他的脖子上。
“……”
洛茨倏地伸手,在伤口处用力按了一下,鲜血染红指腹,席浅洲闷哼一声,没有躲开。
“怎么做到的?”他问。
席浅洲不回答,就这么晾着脖子上还在淌血的伤口,往前一扑,双臂环住洛茨的肩膀,把他压回枕头上。
柔软温热的被褥上还带着他们俩身上的气味,好像随意一个深夜醒来的迷糊拥抱,没有交谈也不需要争执,洛茨本能地往席浅洲怀里钻,而早在他滚过来之前,席浅洲已经张开了怀抱。
太像了,真的太像了,席浅洲抱着他,血气被香味遮盖,细密安抚的亲吻让更多回忆卷土重来,洛茨几乎被淹没,可死死圈住脚踝的冷硬触感,却像利刃一般敲碎梦境。
夜晚朦胧亲密的回忆被无限拉长,在洛兹眼前迅速流转,数年的爱欲缠绵在这一刻仿佛贴上一层虚假廉价的滤镜,充斥着怀疑和迷茫。
他们真的已经相爱这么久了吗?洛茨仰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,止不住地想。
为什么爱人忽然变得陌生?是他从未发觉过,还是直到最近,他才真正睁开了眼?
“我不可能一直被你关着。”任由席浅洲埋在他的颈肩,洛茨忽然道,“我是高位神职者,神庙不可能允许我一直休息在家,他们迟早会来问个明白,你瞒不住。”
“他们不会来问的。”席浅洲说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没有人会来找你的,”席浅洲说,他的声音轻轻的,像一片羽毛落在洛茨肩头,“他们不会想起来找你。”
“你做了什么?”
“只是一些调整,”席浅洲道,“这里只有我们是真的,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假的,包括妈妈。”
“把人锁起来是不对的。”
“可你要走。”
洛茨无奈:“我从没说过我要离开。”
“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该怎么走,”席浅洲说,他撑起身子。正正好好挡在洛茨眼前,发丝垂落。他说得很认真,“如果你知道了,你不会留下。”
洛茨抬手,把他的头发捋到一边。“就这么没信心?”
“嗯。”
诚实得惹人发笑,洛茨调整一下姿势,重申:“我不会离开你。”
“你不会离开席浅洲,而不是我。”
洛茨指出:“你就是席浅洲。”
而他却只是摇摇头,声音有了片刻黯然:“我不是。”
他否认了自己的名字,自己的身份,仿佛这是一个多么不该开口的秘密,而洛茨一旦得知秘密全貌,就会毫不犹豫转身离开。
再一次,洛茨从他的话语中体会到了一种怪异的割裂感。
记忆中的席浅洲从不会这样,就好像洛茨坚定席浅洲永远不会背叛他一样,席浅洲也是如此坚定着相信他们永不分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