确实,人成那样了,有没有意识都难说,割几块肉下来而已,又没有要他的命。祁风解当然不会心虚?
洛茨收回目光,权当刚才对视中的交锋不存在,打了个哈欠,慢吞吞地宣布:“我差不多明白这个副本是怎么回事了。”
“怎么知道的?”松河问。
“昨天晚上做了个梦,”洛茨睁眼说瞎话,“梦里有道金光照在我身上。”
一声哼笑从耳边传来,洛辛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,光明正大地坐在扶手上,手臂横过椅背,将洛茨揽进怀里,手绕起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。
洛茨知道他在笑什么,面上一点都没显出羞涩,仍然认真端正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三位。
祁风解踹了松河一脚:“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?”
松河差点摔地上,没生气,挠了挠头以后不说话了。祁风解重新看向洛茨,眼神专注,好像一个鼓励学生踊跃作答的年轻教师:“您可以继续说了。”
“……距离降神节还有两天,”洛茨抿抿嘴唇,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一切都会在降神节那天终止。”
祁风解:“终止的意思是一切消失,还是进入下一个轮回?”
洛茨反问:“你觉得呢?”
“我吗?”祁风解笑起来,“如果让我选的话,我认为会是进入到下一个轮回。”
洛茨挑起一边眉毛,饶有兴趣地顺着他给出的回答问下去: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
“观察得出的结论。”祁风解没有正面回答,笑着答,“观察可以给予我们百分之九十甚至更多的答案,关键在于我们能否看清。不过我以为这是神庙,不该有这么多的……嗯,怎么说呢?”
他脸上露出一抹接近于嘲弄的神情:“混乱。”
如果洛茨真的是一名被神权蒙蔽一切的信徒,那么这时候的他早已怒不可恕。可他不是,而且他早已明了真相。
所以他给出的唯一回应是笑了一下。
“容貌和智慧是天赐的财富,”他玩味地说,“你没有前者,却收获了百分百的后者,神是青睐于你的。”
没有激怒洛茨,祁风解也不气馁。
“谢谢,这真是我最近听到过最好的话。您可以继续说了。”
洛茨沉吟片刻,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,片刻后,他开口:“我来这里的第一天,有人告诉我说受主教想见我。这些天我一直在等,但却再也没有消息传过来。”
“还记得如今神庙的第一目的是什么吗?”他突然问。
桃子犹豫着回答:“……降神节?”
“对!”洛茨打了个响指,“降神节。最关键,最重要。第一天的时候明明还有人在关注这些为节日做准备,可到了今天……”他伸出一只手指向窗外,“已经没有人在意。好像现实世界正在和这里分隔开。我推测轮回的节点就在降生节那一天。我们陷进一段过去的缩影中,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曾经在过去存在过,包括我们。”
桃子艰难地在一片划过的杂乱信息中抓住了自己唯一确信的一条:“……可是安妮和艾莉?”
“她们彼此仇视。”祁风解随意开口,说出自己看到的,“至少白天看起来是这样,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好像很看不惯安妮的红指甲。
但我想象不到要怎么样的仇恨,才会让一个女孩大半夜跑到坟地里把人挖出来,挖到指甲都断了,然后搂着一具发臭的尸体哭成那样子。”
“我也想象不出来。”洛茨说。“这很像扭曲,包括那个少年在内,花匠、修女、封印所的管理人,他们都在被扭曲。从重启第一天的正常,慢慢沦落到如今,其实一切有迹可循。”
“什么?”
一阵极凉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,将窗边的白纱轻轻扬起,洛茨的面孔短暂地被白纱笼罩,留下一层浅而暗的阴影。
像神庙最高处那口永不停歇的钟,在第一次重启到来时,钟声还未停止,只能像被剪断的磁带一样徒劳地旋转着,声音戛然而止,好似一声将死的啼鸣。
在这一刻,洛茨无限地肖似于那些会被永远雕刻在神庙墙壁上的人。他变得模糊,变得不真实,变得无限接近于他的神。
“他们都是有罪的。”他说,仿若一句箴言。
“我们也是如此。”
“……”
无人回应,凝重的沉默好像凝胶一样灌满房间,让人无法呼吸。洛茨短短一句话彻底讲明了他们即将面临的危险境地,如果罪行无法得到宽恕,那么该如何逃脱登上审判台的命运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