眠兔+番外(5)

“……明白了……”

尸体被搬走后,风里的血腥味也清减了很多。

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的走廊上,来梦用白绢仔细抹去刀上的血渍,抬起头,望着庭前的夜色,这样的春夜,很容易让他想起四年前在樱花树下遇见的少年,小小的脸笑起来就像有花轻轻地绽放,初春的山头,风多少有些清寒,然而,唯有在他的身畔,没有任何声音,温暖的,虚幻的,连微风都会停止呼吸。

连续好几日的雨终于停了,积水从层层叠叠的山石上流淌下来,哗啦——哗啦——,草长莺飞,一小片睡莲的叶子浮在池塘的水面上,翻卷起来,暖和得有一些慵懒。

四年前自奈良回来后,留衣就让花匠在庭园中又移植上一大片白山樱。

深远晴朗的天空下,一片翻飞的白茫茫,犹如在阳光下闪耀的薄薄积雪,有点馨香的,看久了,连眼睛都会觉得刺痛。

清晨起来,正对半开或半榭的白樱朵,伏在案几前习着字帖,留衣的手笔和他的父亲很像,都有一点风难浦上芦苇的风骨,清秀而娟狂。

案几上摆着小小的碟子,是雨后的天青色,装着切得很整齐的萝卜丝,这是留衣自小最喜欢的食物。

很奇怪的喜好,小督曾经好几次疑惑地问过,“萝卜很好吃?”

“嗯。”小小的脸,笑颜如花,因为笑得实在太可爱了,倒也没有人忍心去柯责他,身畔的人也就自然包容起这近似兔子的习性。

若叶在屋里忙碌地整理着留衣过去的画稿。从一个小小的檀木箱子里面掉出一卷画轴,没有上过裱,铺开来,是一幅普通的淡墨画,却是从没见主子画过的人物图,花朵浓淡分明,或旋转,或飞散,远近分布在画中,少年有着尖细的下颌,眼睛的形状修长而锋利,就像一个秋天的水潭,深邃得怕人。

“大人,这是?”

“嗯?“

侧过头看见画,留衣怔了一怔,蹲下身,指尖一点点摸过画上的每一个纹路,有点怀念的,鼻尖似乎又能闻到那一日山头上的樱花香,那是还没有被成长以后的丑陋污染的情感,因为年幼,更显得真挚而单纯。

有一双眼睛在漫山遍野的樱花中泪光似的一闪……

少年的名字是……白石来梦……

浅浅笑开,“若叶,把这个上裱吧,然后好好收起来。”

正午的时候,刚吃了一点唐土舶来的水果,十郎左就骑马回来了。

高山民族一样深刻的五官,走在平安京的街巷里,是非常引人注目的。他本是朝苍家捡来的孤儿,栽培后成为了朝苍征人手下最强的武士。留衣十岁时朝苍征人把十郎左当作礼物丢给了他,并且命十郎左跪下,用武士的名号起誓,从今往后,只对朝苍留衣一个人奉献自己的忠诚,保护他,照顾他,无论他想做什么,都要替他完成。

几年来,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男人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。

“大人。“十郎左俯下身,在留衣耳边低低说了几句。

不尽在意地摇了摇头“不碍事的,这不过是一探虚实,想必那个老狐狸心里也很明白,缺少的人手,再从死刑犯里面挑几个就是了。”

“是。”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。

“现在我担心的不是这个。”留衣靠在案几上,有点孩子气地蹩起形状优美的眉,“而是过几天的飨宴上,天皇要我跳舞这件麻烦事啊。”

身后的若叶忍不住笑了起来,主子不会知道,他现在的样子,就像一只使性子的兔子。

平安神宫中的樱花开到极致,就有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。和奈良的白山樱不同,是没有一点凄清意味的,绯红娇艳的樱花簇拥着埋住了枝头,枝条丝线一样垂下来,尽管有青竹竿支撑着,但有一些枝叶仍然快垂到了地面上,犹如一排排头戴花笠面纱的美人。

清秀的乐人们唱着催马乐,吹着横笛,迤骊地行过来,“竹川汤海,上有桥梁。斋宫花园,在此桥旁。园中美女,窈窕无双。放我入园,陪伴娇娘。”女眷凭倚着厢房柱子,用团扇遮住大半个脸,吃吃嬉笑,帘幕下摇曳出五彩斑斓的衣袖。

雪白的单衫,丁香熬汁染成的薄青直衣,扇骨是用象牙雕刻而成的,艳红的扇面在手指间阑珊把玩,好像开满了一大片一大片石竹。高丽笛曲后,留衣推开覆着中国锦缎的桌几,在主上面前,跳了一只千龄鹤。

随手拿起一把友禅花鸟的折扇,走到红艳的枝垂樱下,一跺脚,很流畅地舞起来。

对花当如何/对花当先饮一酌

边看花/边翻花萼

素娥之美酒/白浊之梦/只一片

双肩担当忧郁

暂且先去/陶然长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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