狐狸妖尊容雪诗也没想到,自己竟然蹲下来,与她面对着面,荒唐去问——
“我们最爱的那一年,是怎样的?”
妖尊只爱当下,从不遐想未来。
但他此时此刻,他被牵引着,莫名去想,二十万年后的他竟会做了佛陀吗?又是怎样将这一颗红顶珠含进嘴里宠爱的?
阴萝却没有理会他。
她捡起那一支躲过一劫的金珠小扇,爱惜般别入金夫人的耳边。
浮屠劫火太过惨烈,将金夫人那一头保养得极好的丽发都烧断了,她再也不能替这位母亲挽一挽发髻。
夫人,是我没用呀,用尽手段,枉费心机,还是没能护住你。
但不要紧。
天道偶尔也不做人啦。
我可以为您,屠一场至好看的盛宴,哪怕背负一些,小小的,薄凉的,罪孽。
阴萝轻缓闭起眼,水光荡落,长出了两抹长长的、雪白的泪翅儿。
太不乖啦,我的众生,我要罚了。
“……哭了。”
容雪诗喃喃道。
“莫哭。”
而下一刻,那一把金珠小扇就被她暴烈掷了出去,他扬起伞骨,当啷一下激出火花,挡了出去。
那颗碎裂的猫儿眼在她的颈前激烈起伏,妖尊只觉头皮一紧,竟被她生生拔起头颅,迫到她的近前。
狐狸:……她掼我头她掼我头她掼我头?!
本尊要剖了这以下犯上的小辈!
她的语气更是阴森冷厉。
“你不是说要听裙裙的话吗?你又挡什么啊?”
“你为什么不听呢?为什么这么不乖?”
“所以你为什么不去死?!”
“为什么二十万年前你这么恶心地活着?!!!”
容雪诗还是第一次被人提着脑颅,他眼尾的媚光渗着寒气,却在见她泪痕的那一霎,又微妙地熄灭。
狐狸舔了舔唇,怎么会湿渴得这么厉害。
她越骂他,他越有一种将她摁床弄翻的冲动。
他有些苦恼地想,狐狸只喜欢吃鸡屁股,那么多年都没有变,他以后也不想变,毕竟他真不喜欢吃活人的呀。
容雪诗的声腔含混了几声姣媚水嫩的狐狸吱叫,“唔,乖乖,我错了,以后听你的。”
不管,趁这天罪道体还虚弱,先弄回窝里上手玩玩,他八根尾巴先研磨透了,看能不能玩出点什么二十万年后的门道儿来。
她似乎被他的服软怔住,“……你信?”
“信哪,怎么不信裙裙。”
容雪诗摆出一副诚恳认错的无害模样,“是我不好,没能及时反应过来,下次你再叫我,我一定周全到。”
阴萝倏忽掀眸,眼尾沿下半寸,泊生了两枚天厄红痣,似情痣,又似欲痣,让狐狸喉间一阵痒意,而一次她更是癫狂大笑,泪痕如蝶翅,帖在她的脸颊,她扔开了他的头颅,指尖仍绕着一两缕墨发。
她蜜唇冷口,“狼心狐肺,装什么乖?”
当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?
这双狐狸眼每次微微雾气湿润的时候,就代表着他撒谎得越厉害。
“什么二十万年后,什么最爱,什么佛陀红顶珠,都是我编的。”她望着他,一字一顿地说,“二十万年前,我们从未开始,怎么会有以后,不要说这些让人发笑的蠢话了。”
容雪诗的尾根蓦地一颤。
他仿佛失去了一些至重要的——
在他刚刚察觉到它的时候。
狐狸妖尊还想说什么,但阴萝已经抱着金夫人的骸骨站起来,她周身穿满了劫火无咎旗,就在她起身的刹那,如汤浇雪,融化不见。
这一幕令掌门等人神色难看。
“六年之后,就是我母的百年祭,我定要为她风风光光地下葬。”她似稚嫩孩童般嘟囔着,挑选着玩具,“葬品选什么好呢?诸位有什么好主意呢?我母生前那么喜欢驭世宗,为你们殚精竭虑,她如此劳苦功高,不如——”
“不如你们全宗就去陪她吧,你们发发善心,死一死嘛,好不好嘛?”
“金骋萝!你疯了!我驭世宗可是千年大宗!你说陪葬就陪葬?!”
当即有长老训斥她,但他显然低估了天罪的不详,阴萝只是瞥了他一眼,他周身弥漫起了一股死气,面色发黑,竟是损减了二十年寿辰!
周围再无人敢出声。
“我不但要你们全宗去陪我母,我还要你们的吉祥天瑞儿,穿上她那身小红裙儿,臀儿轻扭,再演一次凄美的殉阵,我多大方呀,我让你们落泪了,感动完了再全宗上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