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肩上发梢布满一层薄薄雨点,在照明灯下辉闪着莹亮。她谈兴正浓,不畏愈来愈明显的雨势,但头顶多了一把伞为她隔绝了湿意,她敏感地察觉了,扭头望见他,她连忙低声结束电话。「来之前给我电话喔,我要工作了,掰。」
「你迟到了。」她的笑容散去,以直板板语调对着他,或许是难掩心情雀跃,她的脸色不如上次严肃,眼神还漾着一丝笑意。
「不正好让你讲完电话?」他嘻笑道。
她抛了个不领情的白眼,不再说话,跟着他走进大门。
意大利面?舌根一阵莫名涩味。他记得她曾经为了他特地跟着一位名厨学过义式料理,手艺绝对搬得上台面,现在好处可都嘉惠他人了。
一踏进玄关,她照例冷语问:「今天要做什么?」
「窗帘,全拆下来清洗。」他不假思索指示。
她结实楞住,先扫视一遍整屋子有哪些窗帘,再看看表估计时间,又琢磨了可能性,决定实话对他说:「你要不要考虑送洗?我做的没这么专业。」
「不,就你做。」他头也不回走进卧房,不给商量余地。
她杵在客厅,仰头看着那大幅面积的两层窗帘,呵出一口长气。分明就是要折腾她。昂贵的进口绵花帘布禁得起洗衣机快速翻搅吗?那就用长时柔洗吧,重点是整烫,清洗后得熨烫出原有的褶线分明,那才是真功夫;她从未在洗衣店打工过,缺乏专业技巧,要是弄坏了布料,不是要她自掏腰包赔偿?
不,她事先警告过他了,要是有点差池,她绝对不负责。
她先到工具间搬出三角梯,拉开两面梯脚放在窗前,爬到顶端,开始解开帘布,这又耗费了一番心神和时间,两面布帽全数拆下时,已过了四十分钟。她喘口气,小心翼翼下了梯,抱着那堆沉重的窗帘到洗衣间准备洗涤,才勉强塞进洗衣机滚筒里,启动数位功能键,李思齐忽然快步走了进来,神色不安地拉着她离开洗衣间。
「你做什么?去哪儿呀?」她一头雾水。
「躲一躲,我妈来了。」
「你妈?」
「对,她想来就来,不必事先通知我,这里的人都认得她。」
心不由得一懔。她过去在社交场合与李母有一面之缘,与李思齐相恋至分手,一直不算正式公开,所以她未有机会与李母交手。据她父亲的描述,李母似是相当精明干练的女人,而李思齐从不提及家事。
他拖着她往卧房方向走,她越想越不妙,对他道:「那我走好了,何必躲?」
「来不及了,她已经搭上电梯了,配合一下,我可不爱听她啰嗦。」
他将她推进衣帽间,想想不妥当,又拉开衣柜门,一把将她塞进去。
「嗯,这是干嘛?」她挣扎要起身,他强势按住她将门带上。
她气急败坏,蜷窝在这么小的空间里躲躲闪闪,像极了偷情被抓奸的男女。
门霍地又被滑开,他扔了一盒面纸进来。「怕你太激动流鼻血,小心别滴到衣服上。」
她万分气馁,一时却也无计可施,勉强靠墙坐好,捧着面纸盒悉听动静。约莫几分钟之后,外面静无人广,她拉开一条门缝透气,正想爬出去探视,手掌在衣物堆中压到硬物,她排除障物掏摸出一个方盒,掀开盒盖,眯着眼就着微弱光线察看,蓦地呆住,那是两枚设计简单的白金对戒,内侧刻了他们的英文名缩写,是他们恋情正盛时的定情物。她当时离开小屋时从手指褪下放在餐桌显眼处,日后未再思及,看来他回去过,与他专属枚一同放回盒里,藏放在隐密处,她上次为他粗略整理衣物时并未发现,大概原本收纳在上方夹层,他刚才匆匆推她进来时遭碰撞下来。
他即将结婚,这样敏感的东西不应再保留了。或许是他忙碌忘了处理,他送出去的昂贵钻饰不止一样,有时不过是心血来潮或龙心大悦,不管追求有没有结果从未可惜过,他又怎会在意这小玩意?
她掩上盒盖,握在手上,又怔怔发起呆来。
不久,外面突然起了骚动,她屈起双脚,贴门聆听,声音杂沓,混合着门扇启闺及相互对答的声音,她绷紧神经,屏息以待;沉静一阵子之后,脚步声又逼近了,显然众人移驾至主卧了。
「刚请了人打扫吗?房间挺干净的。」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嗓音。
「是,您老人家不会要检查内务吧?」李思齐口气不耐烦。
「我瞧你这里挺大的,隔局还不错,做新居不坏啊,将来空出婴儿房也够,离我也近,为什么要另外买在内湖山边?」
「家珍喜欢哪。」
「她魏家想怎么买就怎么买,当嫁妆也行,就是别把我儿子也圈在魏家那里。」李母语气似有不满,脚步靠近了衣帽间。她看见了人影晃动,忙捂住嘴憋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