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熙害怕看见裴怀恩那张脸。
原因无他,明明眼下证据确凿,就连裴怀恩自己都认了,甚至不止一次在被抓后嘲讽过他的真心和单纯,咒骂他是个下贱胚子,可不知怎么的,李熙只要一看见裴怀恩那张脸,就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。
但是蹊跷在哪呢?李熙找不出来,裴怀恩把这局戏做得太真,反倒衬得如今莫名伤怀的李熙很不值钱,看着就像是真动心了,说什么也不肯接受现实,总想着最后再问裴怀恩要个说法似的。
越想越头疼,加上自己这身内力也确实是被裴怀恩用药化掉了,李熙索性放弃思考,转而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到治理朝政上来,每天只歇大约两到三个时辰就起床,除了吃饭睡觉,其余时候都在批折子。
玄鹄被调回李熙身边做近卫,与李熙形影不离,日常负责李熙的安全。
是日,天气晴好,日头甚至还有些晒,李熙的住处却照旧烧炭盆,还同时烧着两个。
自从裴怀恩倒台后,掌印之位便空悬着,有了先前福顺临阵倒戈的教训,李熙迟迟不敢再轻易定人选。
正愁着,殿外忽然有人来报,说是李长乐前阵子生下来的那孩子夭折了,李长乐伤心欲绝,大晌午的穿了身白跑来宫里闹,还说要见李熙,要给裴怀恩身上再添一条谋害长公主孩儿的罪过,让李熙划掉判给裴怀恩的斩首刑,改为凌迟处死。
第140章 直觉
李熙已经很久没见过李长乐, 此刻骤然听到李长乐进宫的消息,不免怔住片刻。
玄鹄恰在这时走进殿内,腰间配着姚老夫人送给他的剑。
“要么去看看?”玄鹄出声说, “长公主剽悍, 厉统领可能有点顶不住。”
言罢顺势伸手, 想像从前那样把新得的小零嘴分给李熙, 却在瞥见李熙身上的五爪盘龙后, 悻悻缩了手摸鼻尖。
李熙倒不介意, 也对玄鹄不设防, 一把将玄鹄怀里装了核桃小酥的油纸包抢过来。
“去见她做什么?听闻那孩子六月时还康健,但裴怀恩早在五月末就被下了大狱。”李熙边吃核桃小酥边评价, “换言之,若裴怀恩真有那么大的本事,能在狱里还杀人, 眼下就不会被朕设计抓住了——再说裴怀恩为何要杀她的孩儿?他们又没结仇。”
话说到这里,李熙隐晦地笑了下, 心道旁人或许不知,但托裴怀恩那张嘴的福, 他又怎么可能不知李长乐那孩子是谁的。
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野种罢了,若说被人杀,驸马郑瑀的嫌疑都比裴怀恩大, 毕竟有哪个男人愿意替别人养孩子?
玄鹄没把李熙的话听在耳里,只顾一心盯着李熙面前那油纸包,目光有些哀怨。
“那谁知道呢。”玄鹄抬手搭在剑柄,舔唇道, “您……您给我留点,您是皇上, 吃东西前难道都不验毒么?”
李熙连连摇头,把油纸包往自己怀里搂。
“这话说的,你能活着走进这个门就是试毒了。”李熙扬眉吩咐他,“已经判了的改不了,去去,快替朕想办法把李长乐打发走,这女人疯癫,死了孩儿就到处找人撒气,估计是忽然想起裴怀恩原本答应扶持她,最后却不了了之,心里怨恨着。”
玄鹄面色古怪的看李熙。
“可是皇上,我实在不明白。”玄鹄双手环抱,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说,“很多事难得糊涂,您管他是谁杀?您与长公主之间本就关系紧张,何不借此修复一下呢?还是说——您说来说去,其实就是不想把斩首改凌迟?您近来总对这案子多避讳,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?”
李熙下意识皱起眉,没回答,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如何说。
“总之朕最近很忙,没功夫管家事,那李长乐若对此不服,大可自己派人查,只要她能拿出证据来,朕一定改判。”最终李熙只是扣着桌子说,“喊她一声大皇姐,她居然还拿起乔来了,真当自己和朕多亲呢,恐怕是忘了意图与裴怀恩联手弄死朕那时候,如今倒跑来朕面前狗咬狗。”
玄鹄仍然很担心,幽幽说:“但愿如此,需知斩草要除根,您可千万别是个念旧情的人。”
李熙不想听玄鹄说这些,觉得好聒噪,便随口打趣玄鹄腰间的剑,笑声说:“新兵器不错,怎么着,拿人的手短,准备认祖归宗了?”
玄鹄又低头摸鼻尖,果然暂且忘记在怎么处置裴怀恩这个问题上多纠缠。
“先借来用用么,姚老夫人说不勉强我,让我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说。”玄鹄叹气道:“但我其实更喜欢自己原来那个爹,虽然他死了。”
顿了顿,又把话绕回去,“再说我最近也忙,正忙着练功夫,哪还有空回去拜祖宗啊?姚元靳说得对,我这功夫总是差一点,搁在真拔尖的人里就不够看了,否则的话,若我当初能刺杀成,后面就没这么多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