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白了,听闻姚元靳看重姚家的荣辱,那么只要想办法给他尊荣,把面子帮他做足了,也别卸他的权,他自然就能为了给姚家好处的人鞍前马后,这从他当年投奔承乾帝便可见一斑。
但吴宸与姚元靳不同,吴宸本就是靠着军功从边关爬上来,出身微寒不说,也与这个到处都是贵人的京都格格不入,很难真的约束住曾经划归在晋王手下的神机营残部。
在这样的情势下,若能放吴宸去大漠独当一面,让他在大漠扎下根,想来他和邵晏宁之间没芥蒂,也不是什么贪恋权势的人,一定能比姚家做得更好。
抱着这样的打算,李熙让小太监替他向姚家传了信,直言自己从前对姚家太怠慢,并态度恳切地请求姚家出兵帮忙,承诺必定会在事后优待姚家。
求救信送出去,李熙原本以为姚家会犹豫,早就做好了再写第二封,甚至第三封信的准备,未料姚家竟一反常态,答应得很痛快。
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,裴怀恩近来似乎得了新乐子,也不常来高阳殿了,李熙在踌躇之余,偶尔也能放下心来睡个好觉。
就这么着,日子一天接一天的过,原本破绽百出的几个谎,早就被有心人圆的天衣无缝,李熙又哪里知道裴怀恩其实早就清楚他的各种小动作,只不过是在故意装着看不见,成心放纵他罢了。
一个脑子聪明的猎人,又怎么可能会被同一只披着羊皮的狼骗到两次?除非这猎人心里有爱,并打定主意要以自身血肉饲这豺狼。
大约是四月中上旬的时候,姚家清君侧的旗子竖起来,李熙也再不好继续装傻了。
裴怀恩借着此事大发雷霆,又装模作样地逮了几个李熙身边的叛徒杀,看着像是对此丝毫不着急,依旧每天都过得醉生梦死的。
得益于上行下效的作用,裴怀恩不着急,裴怀恩手底下的那些人就也不着急。
有道是人以群分,物以类聚。自从裴怀恩回京来,裴怀恩手底下的人见着他那些作为,觉着不成的早就抽身走了,剩下的都是些贪婪卑鄙的亡命徒,他们眼睁睁看着裴怀恩囚皇帝,杀大臣,在京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,恨不能把裴怀恩奉若神明,都以为裴怀恩手里有底牌,心里一点也没怕。
十七是为数不多知道真相,还愿意继续留在裴怀恩身边的人。记着当初裴怀恩念旧情,私下和十七坦白,想赶十七走,可十七在把自己关在屋里琢磨了一夜后,还是决定暂且留下来。
裴怀恩对十七的决定颇有微词,怕十七有危险,好多活都不给十七做,十七对此也不生气,依旧每天笑吟吟地黏在裴怀恩身边,劝裴怀恩别介怀,回头等事情办完了,裴怀恩的脑袋真掉了,他也就走了。
另外还有些人劝裴怀恩干脆把李熙杀了,再扶持个听话的人做皇帝,被裴怀恩以留着李熙还有用拒绝。
众所周知裴怀恩是个疯子,裴怀恩说要让李熙活着看见自己的失败,然后再把李熙的脑袋砍下来,众人无一对此有异议,也不敢有异议。他们聚众在裴怀恩明目张胆的纵容下狂欢,仿佛一群有毒的害虫,将京都搅得一团乱,却又在裴怀恩的严防死守下,没漏半点消息给南月和大沧,彻底杜绝了被它们趁虚而入的可能性。
裴怀恩这样销金吞玉的生活持续了将一个月,最后以姚元靳率兵打到城门底下,吴宸不顾威胁,拼着家人被杀的危险也要迎姚元靳入城告终。
五月末,裴怀恩被下狱,手下一应党羽来不及逃走就被清算。杨思贤撑着口气看见李熙重新坐上朝堂,病情也转好些。
吴宸被以守卫京都不力的罪名外调漠北,从副将做起,实际心里乐开了花,连夜带着家中妻儿跑路。姚家则如李熙所愿留在京城,还带回了失踪许久的玄鹄,让李熙与玄鹄主仆相聚,别提多惊喜。
至于剩下的阉党处置问题,李熙派了年前才得赦免,刚回京任职不久的铁笔神判支蔺去审,行刑动作很快。
唯独关于裴怀恩的罪名罗列及核实有点难,裴怀恩犯下的罪太多,每一桩每一件都要查,其中赃款去了何处,人都被他杀了哪些,通通都需要时间去验证,因此一时半会还判决不了。李熙对此也没反驳,只说让支蔺自己看着办。
最令人意外的是十七,这小子没说大话,果真在裴怀恩入狱前将自己摘得干净,一点也没有被波及,甚至还有空去治了个腿,紧接着就全须全尾地人间蒸发了,任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,去做什么了。
转眼六月过去,七月流火,裴怀恩的刑期定下来,李熙为此兴致缺缺地提早散了朝,但自始至终都没再去牢里见过裴怀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