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这张桌子派上了大用场,土长将麻袋搁在桌子上,拉着麻袋往外倒,哗啦啦的钱币撞击声,直把人都给瞧傻了。
满满一桌的麻钱阿!
宋大花咽了咽口水,紧紧闭上眼,“不成,俺可管不住自己。”
“你拿呗,禾阿,你报个账,自己数自己的钱数,”土长扔了本账册在上头。
姜青禾拿过账本咳了声,在宋大花紧紧不放的注视下,虎妮凑过来,苗阿婆摸着钱的时候。
不紧不慢地开口,“大花,编绳…”
“卖啥关子阿,你可说快点成不,祖宗哎!”
宋大花急得快要跳脚了。
姜青禾大笑,“你急啥,这账给你算好了,卖出去的是三百六十七个钱,这么多天的工钱是一百五,五百一十七个钱。”
“啊啊,虎妮,”宋大花昏了头,她又急急刹住车,“禾阿,你快掐俺一下。”
姜青禾伸手掐了她一把,宋大花吃痛,嘶了声,“天爷哎,看来是真的。”
“难不成还有假的,俺的呢,俺多少,”虎妮翘首以盼。
“你加上四婆的,”姜青禾瞧了眼账本,“一共是七百六十九个钱,真不少了。”
虎妮阿了一声,她快要跳起来了。
苗阿婆也笑眯眯看着她们,她没有参与编绳。但她管染色,分到的利加起来足有一两多,姜青禾只报了个零头,那一两碎银子晚点再给。
至于姜青禾自己,她编织赚的不算大头,也就正正好好五百个钱,可她有工钱、加上教别人给的一笔钱、去镇上卖货的脚费,加上土长之前应承过的,只要卖出了就给她一成的利。
虽然染坊的账面现在是亏损的,但头一次买卖,这一成利土长当然要先给她。
即使她早就算过钱数了,可知道和钱摆在面前,那是两回事。
她看着账本上写的一两五钱三,她也忍不住想叫宋大花掐她一把了。
好多钱,好多好多的麻钱要填满罐子了!
“你们拿了钱想买些啥?就留着?”苗阿婆笑眯眯地问。
“藏着先阿,”宋大花她抱着钱串子,恨不得亲几口,“再多攒点,俺秋天也能起座像样的屋子了。”
“俺不求青砖房有多大,能有几间屋子,二妞子和虎子各住一间,炕再砌得大些。到时候起两个灶眼,要老大的铁锅,烧点水也不用费那劲。再买些果树苗子,俺家那个爱折腾,有钱就多买几株,叫他折腾去。”
宋大花知道这点钱还微乎其微,可她畅想着,“俺也养上两头羊,公的一只,母的一只,俺一定给它伺候得好好的,到时候下崽子,俺就又有羊了,多好哇。”
她出神地望着四周青葱的山色,仿佛她已经有了好几头梦寐以求的小羊。
让虎妮说的话,她摸摸后脑,“当然花了阿,给俺娘和小草做件衣裳,再买吊子猪肉尝尝。其他攒着嘛,俺也要攒钱给小草傍身的。”
苗阿婆则笑道:“俺这笔钱拿出点给小徐。”
“给他做啥,有活让他干呗,”姜青禾不解。
“老头子那放药材的柜子不好使了,想叫小徐重新打几个,不要钱咋好意思嘞。”
“那晚点我跟你他说声就成了。”
土长问姜青禾,“你拿了钱做啥?不会也跟虎妮似的净想着吃。”
姜青禾摆摆手,“吃的另说,我要买几只鸡,再买几只鸭,今年我种了苞谷,晚点小麦收了,磨成的麸子也够养活几只鸡鸭了。
我还想去瞅瞅有没有猪崽子,要是价钱趁手,就抱只,养肥了年底也能杀头猪吃。”
“我晚些再去镇上看看,有没有西南那来的棕线,徐祯说给编个棕床。棕床这里没有,等买到编好了给你们瞧瞧,睡着比炕还舒坦。”
她当然还有想买的东西,再攒点钱,她还要买头驴子、买头牛,能够代替人力翻地,再买个石碾子,当然比起羊,她更想有只藏族那边的牦乳牛,牛奶比羊奶要好喝。
那不是贪婪,是她对美好生活的憧憬,是欲望,才让人有不断往前走的冲劲。
至于土长,她女儿也嫁出去了,她其实没有多么大的需求。
她站在二楼的阳台远望平西草原,她说:“有钱的话,俺想着叫湾里更好点,至少大伙不用顿顿吃馍馍,也舍得在今年换粮时,留下点白米。”
“不说顿顿吃大米捞饭,至少也能吃顿白米饭,别总穿褐布麻衣,起码有件像样的棉衣。”
“苦日子阿,真叫人过的够够的了。”
那是穿不完的烂布筋筋,吃不完的红苕皮皮。
可人总不会过一辈子的苦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