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许大人要对我动用私刑吗?”
“这应当与我通敌叛国,并无关系才对。”
“可是后来的曦珠,不会再想起你了。”
目观他的刹那迟钝,傅元晋脸上的笑如何都收不住,血从裂开的嘴角溢出来。
“许执,你相不相信这个世上,死去的人可以重生回到过去?”
“你究竟要说什么?”
声音嘶哑地,似要在下一瞬断掉,如同他被刀砍中的右手。
“我想说曦珠并没有真的病故,她回到了过去,和卫陵成婚了,两个人过得情投意合。”
傅元晋看着许执怔怔的样子,倏然大笑起来。
眼睛却泛酸地湿润。
这个人和他一样,都生了白发,看着竟然比他还老。
纵使身居高位,手握权柄又如何。
她不会喜欢老成这个模样的许执。
“她和卫陵成婚了,她说她喜欢卫陵。”
“她还叫卫陵夫君,你有没有被她叫过,没有是不是?哈哈哈,她叫过我,你知不知道她叫夫君时,那样子多乖。”
“你和我一样,都被她抛弃了。”
“不,你比我还可怜,你都没有见到她,甚至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。”
“她连骂你都没有。许执,你瞧瞧你的这副老样!”
“连我她都嫌弃,她更看不上你!”
“她骂我了,却连骂你一句都不肯!”
打是亲骂是爱,她定然对他还有感情,所以才会骂他。
……
笑着笑着,傅元晋又咳吐出血。
他不好受,便也要许执跟他一样。
不对,要让许执比他更难受。
*
“大人,大人!”
守在门口的刑部左右侍郎,见尚书大人迈步走上台阶,从牢狱中出来,还不及上前打招呼,问询审罪的事。
就见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,竟还撞上一边的狱卒,踉跄了下,把个小卒吓得不轻,忙矮身行礼道歉。
也是在大人脚步停顿时,他们留意到大人的右手,竟然在流血。
不等他们惊讶去问,便眼睁睁地看着大人突然朝前跑去。
不顾礼仪地,步子越来越大。
绯红的官袍飞扬在风中,头上的乌纱帽都要歪了。
将帽子一把从头上摘下,许执直奔到马厩。
不及看清是谁的马。
就近解开一匹的缰绳,踩住马镫一跃而上,拉紧绳子,朝衙署外而去。
蓝天白云,春光千里。
热闹的街景瞬息而逝,浮生若梦般,那些他与她曾游逛玩耍的地方,从他的眼里,一晃而过。
她拉着他的手,转过了头,脸上是如春光明媚的笑意。
凑到他的跟前,垫起脚尖。
“我好不好看呀?”
她浓云乌黑般的发髻上,簪着他新买给她的廉价淡粉绢花。
微风拂过她细碎的额发,她一双琥珀的眼眸弯望着他。
憋不住笑地唤他:“微明。”
将他从看愣中唤回神,等着他的回答。
“好看。”
他笑起来,毫不犹豫地答。
这一生中,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,就是她了。
从此,再没有谁能比得上她。
眼中潮润,他纵马在喧嚷的长街上,疾驰往卫家去。
他记得的,曾经镇国公府的卫家,在哪里。
他曾和她一起走过的,数次的道路。
一直都没有忘记。
她回来了,他要去见她。
去见她。
第163章 黄粱梦破(十七)
三月初七, 清明时节。
天光未晞,卫家的府宅内便早早亮起了灯烛,卫虞和卫锦在厨房收拾昨日做好的蹄膀、白斩鸡、糕饼、青团子……
将祭品都装进竹篮子里, 再拿块蓝底的布盖严实,怕去卫氏族陵祭拜时,被郊外乱飞的柳絮和虫子,弄脏了东西。
正将蜡烛、长香、鞭炮放进另个背篓中, 却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是不见卫朝,去祠堂叫人的卫若急忙回来了。
“姑姑, 哥出事了!”
卫虞大惊, 赶紧从厨房出去看望。
是出了什么事?
原来是知晓了片刻前,刑部的官员要去捉拿傅元晋入狱, 心绪不宁。
谁也没说, 便赶去现场。
结果与傅元晋打了一架,虽然最后被人拉开,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。
这一番报复,牵连身上的暗疾发作。
皆是在峡州的十三年间,于那些血肉横飞的战争里,堆累起来的。
人疼地甚至走不了路。
本该是去京郊族陵祭祀的大日子,却发生这样的事。
卫虞却不好说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