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理刚来北沟镇那会儿,他喝不惯米酒,在这里结了婚,有了娃,他倒是习惯了喝米酒,每年自家都要酿两缸米酒。
他把信纸和笔放到身后的桌子上,端起碗喝了一口米酒,一口酒下肚,缓解了身体上的疲倦。
原来北沟乡的乡镇干部不是不嗜酒,人家是不嗜白酒,嗜米酒。林北诧异坐下,尝了一口米酒,寡淡无味,可以当汽水喝。
北沟乡穷,乡镇干部的工资比其他地方低,还不准时发工资,有一回拖了数月,他们才领到两三个月工资,那段日子真难熬。薛理舀了一勺菜汤,搅合搅合,狠狠地扒了一口米饭,吃的真爽,比前几天去盛景香丽大酒店吃的爽,大酒店上的菜是多,用的盘子也大,但是分量少,不禁吃,他都不敢大口吃饭。
“区里大概率安排人到你们厂考察。”王春来放了芹菜叶子烧鱼,薛理夹芹菜叶子裹着米饭吃,他吃的特别满足。
林北还没动筷子,他拿起筷子夹一块鱼放到薛理碗里:“我们在这里办一个厂,区里不至于这么重视吧。”
“至于。一只会下金蛋的鸡落在了北沟乡,这个消息传到了区里,区里专门打电话问田书记咋回事呢。他们电话里听的不过瘾,让田书记、姚主席明天到区里好好跟他们学学下金蛋的鸡是咋落在了北沟乡。”薛理转身拿演讲稿递给林北,“姚主席怕自己发挥不好,提前写了这份演讲稿,他让田书记给他修改了一遍,又让我给他润一下色。”
《论会下金蛋的鸡从桥头镇上飞过,在北沟乡安家》。
林北看到这个标题,太阳穴突突跳。
饭店老板确实向他推销罐头厂,一来,罐头厂七一年底建成,老板表弟却贱卖罐头厂,林北没来由觉得有些不对劲,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,二来,老板夫妻的性格让他不喜,让他对罐头厂老板也没啥好感,尽管他没有见过罐头厂老板。
这么一想,他也不算说谎。林北把演讲稿还给了薛理。
薛理把演讲稿放回后桌,就听林北问:“厂里打算装电话,你知道要走哪些流程吗?”
“你拿营业执照到新台区康北路东平巷电话局申请安装电话,半个月内他们给你装好电话。”薛理想了一下说,“糖厂以前装过电话,一般他们让你沿用糖厂的电话号码,这样你不用交初装费,但是你要交更户费。”
跨区跨市打电话,必须由话务员转接,话务员按照单位、厂子的名称转接电话,这个号码后面坠了糖厂的名字,林北必须把糖厂的名字变更成自己工厂的名字。
这个过程相当麻烦。
“就不能直接换一个号码?”林北问。
“他们也想方便,直接给你换一个号码,换了过后,容易出现很多问题,你有可能打不出去电话,也有可能电话没有声音,你得三天两头找维修人员过来给你维修电话,出现这种问题,维修起来特麻烦。”薛理放下筷子说,“你别不信。这两年有人和你一样买了厂子办厂,他们就换了号码,打电话三天两头出现问题,一开始电话局那边派人到那里排查问题,总是找不到原因,后来不止一家厂子出现同样的问题,电话局推测可能线路混线了,造成了这种问题,但是也没有办法解决,后来电话局就不愿意给人换号码了。”
“安装一个电话真不容易。”林北感慨道。店里至今还没装电话呢,这边装电话还得变更工厂名字,没几天恐怕走不完程序。
“咱们市的电话号码五位数了,常用电话号码六千多个,话务员必须会背三千个电话号码,他才能上岗。”薛理笑着说,“如果安装一个电话容易,他们不得背上万个号码,这是要累死他们。”
一直听他们说话的黄益民好奇问:“你咋知道的这么详细?”
薛理卖了一个关子说:“我媳妇生孩子去了,面粉厂的厂长安排他侄女顶替了我媳妇的工作,我媳妇刚生完孩子,厂长媳妇进了产房塞一百块钱给我媳妇,说我是外来户,父母不在身边,没人给我俩带孩子,她让我媳妇以后在家专门照顾孩子,不用担心厂里的事。”
“我媳妇气的没奶水,月子里没少流泪,我想这不行,开始鼓励她上夜校,跟她说有了文凭兴许她能到市里上班。当时我为了支持她,啥也不让她干,让她专心学习,她上了一年夜校,直接参加了高考,竟然考上了大专,明年毕业,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被分到新台区的电信局当话务员,前几天我跟孩子和她通电话,她让我到电信局询问转档案的事,我多问了他们一些事情,才知道他们要上岗,得抱着和新华字典一样厚的本子背电话号码,什么时候会背三千个号码和号码后面的名称,什么时候才能上岗。”说起他媳妇,薛理十分骄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