仅仅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,沙石滚落,地下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。
身后的狂风呼啸而至,蒲炀别无他法,只好屈身躲过,脚下往后一路滑过,带起沙石擦出阵阵火花。
一只枯骨利爪自他背后袭击,在堪堪碰到皮肉的那一刻,锁链急速裹着那只手,然后抖动成一个漂亮的弧度,“咔嚓”一声,骨头断裂。
蒲炀等待着下一场风的到来。
但没有等到,因为紧接着,木荭青的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也变成几米长的枯骨,直直朝他奔过来。
蒲炀正欲侧身,却见一股佛音以乾坤之势轰然击破自己双耳,如同梵音降世,震慑人心,让他霎时间忘了动作。
噗通——
蒲炀垂眼,看见那只手穿过自己的胸膛,鲜血喷涌而出,掌心却是空的,了无一物。
木荭青的表情一楞。
“是在找心吗?”蒲炀嘴角溢出一口鲜血,他仿佛早就料到似地,轻叹一口气,“可是在我还是海隅太子之时,这颗心就没了啊。”
蒲炀慢慢闭上了眼,整个人慢慢地往下倒去,他站在悬崖边上,感觉到脚上的力气越来越小,是摔落的前兆。
一秒,两秒,三秒……
蒲炀的意识逐渐变得涣散,他强撑着一口气,压着剧烈的疼痛在心中很慢地数着。
好像数得再慢一点儿,他想看到的那个人就能到得快一些。
终于,蒲炀整个人颓然一轻,像一片枯叶一样,向崖底飞快坠落,他跌过重重云层,直到疼得一个字也说不清楚来的时候,无名指传来很轻的一点儿刺痛。
像是针挠一样。
紧接着,血红色衣袂飘飘,来人同样带着浓重的血腥气,像是从哪个血肉牢笼里刚爬出来,一只手牢牢箍住蒲炀的腰,带着两人径直下坠。
蒲炀想抬手,摸一摸他的下巴,可最终只摸到喉结,他察觉到来人喉结滚动,但没有出声。
他只是抬起另一只手,同样很轻地,摸了摸蒲炀颈侧的伤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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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来让聚少离多的xql 谈两章恋爱吧(╯﹏╰)
第七十五章
蒲炀久违地梦到了蔡林禾。
那应该是他还很小的时候,白满川下了整整半个月的暴雪,寒冰刺骨,是近二十年来气温最低的一个冬天。
蒲炀那时候七岁的年纪,肤白若雪,瞳色却淡,薄薄的嘴唇抿着,透着零星半点儿的血色,他坐在矮墩上,等着蔡林禾回家。
雪悠悠扬扬下了整天。
到傍晚的时候,蔡林禾终于踩着及膝的厚雪推开了堂厅的门,带着一身风雪,风尘仆仆的样子,人也很疲倦。
蒲炀抬眼,不声不响地去给他泡了杯热茶。
“谢谢小炀,”蔡林禾笑了笑,一手拿着玻璃杯,伸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头,“冷吗?”
小蒲炀摇了摇头,贴着蔡林禾坐下,和他一起盯着窗外。
“爸爸今天冷死了,走了很远的路,”蔡林禾嗓音清润,缓缓开口“我都以为差点儿见不到你了。”
小蒲炀转头看他,薄薄的双眼皮撑起好看的褶皱,眼神明亮:
“为什么?”
蔡林禾一挑眉,笑出了声。
“因为我做的事情很危险,”蔡林禾用宽厚的掌心拍拍蒲炀后背,并没有担心他听不懂,或者又多想些什么。
“办丧事,很危险吗?”
小蒲炀盯着他。
“不止是这样,”蔡林禾摇摇头,“有些迷路的人,我得送他们回家。”
外面的寒风依旧呼呼刮着,蒲炀觉得冷,但紧接着,一只手臂拉过他的肩膀,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,问他:
“还是很冷吗?”
这一声太遥远,蒲炀听不真切,让他无法辨认是否出自蔡林禾,但温和的暖意浸润蒲炀本身,他说不出来什么否定的话,于是只好又往怀抱里钻了钻。
他似乎听见抱着自己的人轻轻笑了声。
紧接着这人问他,语气里带着无奈,又恍若叹息:
“小炀,如果我死了,你可怎么办啊?”
蒲炀猝然惊醒。
无边的凛冽寒风呼啸至耳畔,在所有的神经苏醒以后,蒲炀神色终于慢慢变得清明。
刺骨的冷意并非是在梦中。
他艰难地抬起似乎有千斤重的眼皮,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疼得厉害,胸口被贯穿的痛意并没有因为寒冷而丧失知觉,相反地,针扎一样的寒冷使得每一处伤口都更加明晰。
他没忍住,轻轻“嘶”了一口气,可惜嗓子哑得厉害,并没有发出声音。
脑子还是昏沉沉的,清醒的意识存在不过眨眼间,紧接着,脑子深处又像有什么东西一样,把他整个人往下拽。
他动了一下,抬起手想做点儿什么,无名指上的束缚仍旧存在,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的时候,一只带着暖意的手掌心朝内,贴在了他的眼睛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