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脚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。
山林中虫鸣的声音不算太大,但总归显得聒噪,像是有什么东西飞扑在树枝上,树叶掉落,发出很轻的声响。
蒲炀耳根微动,下一秒,往上走的速度猝然加快。
可身后那点儿细微的声响也仅仅跟着,像是甩不掉一样,缠着他走了许久。
皎洁的月光轻柔地洒下,在地上温和地映出人影,蒲炀低着头,目光紧紧地盯着那道属于自己的修长身影,几秒钟过后,一倒细长的身影悄然出现。
“噌——”
蛰伏在手腕的银色锁链骤然出击,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,如同长了眼睛一般,飞快地锁定虚空之中的身影,盘旋几圈,然后猛地一缩,那东西发出一声惨叫,仿佛是骨头断裂的声音。
树林里的声音在同一时刻加大。
蒲炀轻轻一偏头,目光斜睨着扫了一眼身后,再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,身后蓝色火焰翻飞,锁链游龙一般穿行在火焰之中,再次出击,直直挡住乍然袭出的身影。
一股狂风凭白袭来,树影摇曳,蒲炀微阖着眼睛,薄唇轻启:
“如此苦心孤诣地引我来一趟玉霖山,总不可能只是为了要我的一条命。”
他睁开眼睛,目光紧盯着虚空一点儿,如有实质般:
“说吧,四娘,所为何事?”
四周的狂风又响了一阵,继而慢慢消散,一道纯白丽影立于月光之下,木荭青负手,平淡着脸色开口:
“怎么猜到的?”
“不用猜,”蒲炀脸色没有一分一毫地变化,他与木荭青相隔不过几米,嘴角撩起一个冷笑,“费尽心思想杀我的,不过就这么几个人。”
他看着木荭青:“这次你们又想要什么?”
蒲炀用的是“你们”,仿佛他已经认定,木荭青这次来并不只是代表她自己,甚至更多的,是她后面那个人的意思。
木荭青只说了两个字:
“合作。”
“合作?”蒲炀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,那双琥珀色的眼珠古井无波地看着木荭青,却显出了几分冷意,“这个词太恶心了,不适合你们。”
“还是干净利落地想要点儿什么东西比较合适,”蒲炀身后的那条锁链始终盘旋在虚空之中,这是一种警示,代表蒲炀。
他偏了偏头:
“比如要点儿我的心头血,半心骨这种东西。”
“毕竟啊,”蒲炀轻轻顿了一下,然后说,“有了这个东西,你们才能对付燕北声不是吗?”
木荭青猛地一愣,然后反应过来:
“这些是谁告诉你的??”
“我也想知道,这是谁告诉我的,”蒲炀却轻轻摇了摇头,抬眼,与木荭青遥遥对视,“你们不是都在我的记忆力走过一遭吗,那天我在十八层狱府究竟见了什么人,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这段记忆凭白消失了,”蒲炀被月光笼罩着,瘦削的身影像一笔锋利的长弓,他将语气放慢一点儿,目光却紧紧压过去,问木荭青,“是谁告诉了我,你真的不知道吗,四娘?”
四娘——
这道嗓音像是渺远寺庙里的洪钟,带着厚重而沉郁的悍然压迫力,直直地窜进木荭青的脑子里。
木荭青的神色有一瞬间变得怔然,继而看向他,眼里的困惑不似作伪,但这只有短短半秒时间,她很快摇摇头,神色重新变得清明,说:
“找你合作,是师父的意思。”
她收了一切与此无关的情绪,掌心向下,是一个蓄力的姿势,对蒲炀道:
“他想请你过去聊一聊。”
“请我过去?”蒲炀眉梢微挑,“还是算了吧,要是真想聊一聊,让他自己来找我。”
没等木荭青回答,蒲炀偏过头,语气真诚地对她说:
“还是说……他根本来不了。”
砰——
木荭青白衣闪动,掌心带着劲风,眨眼之间便移至蒲炀跟前,紧接着一掌,将蒲炀击退数米远。
一片树叶悠悠悬在半空,转而却恍若一颗子弹,直奔蒲炀颈侧而去。
蒲炀闪身躲过,可树叶还是蹭过他的皮肤,在上面拉出一道血红色的痕迹,血像珠子一样滴落在地上。
“你打不过我的,”木荭青看着他。
“可能吧,”蒲炀冷面冷眼地回了句,他身后的那条锁链同样以极快的速度往前方奔袭,在空中与划伤蒲炀的树叶相撞,然后“砰”的一声,是树叶炸开的声音。
数不清的树叶与黑影从四周窜出来,蒲炀一边与木荭青缠斗,一边想办法脱身,掌心里攥着的那个罗盘突然急剧震动起来,引着他一路朝着玉霖山顶跑去。
两侧的树木全部化作残影,沙石裹着飓风几乎糊了蒲炀满脸,等到他终于睁开眼,一股凉意直窜上脑袋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