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说。”
“师兄,我们到底要不要交往试试?”
他愣住了:“我怕我没有准备好。”
“那就先试试嘛。”
大约是在交往一个月后,常远来上海出差,三人吃了顿饭。饭毕散步他回酒店,他说:“我觉得你和江卉在一起更快乐。”
盛嘉实摸着后脑勺:“和什么时候对比?”
他笑着解释:“就是一种感觉,感觉你有锚了。”
他们总共交往三个月,每周见一次,周五下班后一起去吃饭,吃完饭散步去地铁站。她是心理能量发育良好的人类社会标准优质产品,性格开朗外向、该强硬的时候就强硬。你要维护自己的利益!江卉这样讲,说着捏紧拳头。他们正坐在一家火锅店外排位,久等不上,江卉挤到队伍的前面说:“拜托,我们可是有预约的……”
最后也没维成,还是得排队,江卉愤愤地打开大众点评:“我现在就要写差评。”
盛嘉实握住她的手:“我们换一家吃就好。”
吃完饭散步,江卉仍余怒未消,盛嘉实则低头微笑着倾听,偶尔回应。走到地铁站前就该分手了,她站定了问:“要不?”
“什么?”
“要不要去我家玩?”她抬起头,眼睛亮晶晶的,“今天住在我家,好不好?”
江卉是上海本地人,但自从上班后就自己出来租房住,租的是老小区里的一室户,从外到里分别隔出厨卫、餐厅和卧室。盛嘉实不习惯住别人家里,洗澡洗脸,样样东西都不知道放在哪里,总有种退化成巨婴的感觉,到了江卉家也是一样,两个人洗完澡并肩躺在床上玩手机,都有点不好意思,因为觉得不熟。
江卉关了灯,小声说:“你不会觉得我是那种很随便的人吧?”
“不会。”
这是真心话。有什么比热忱的爱更宝贵?他是幸运儿。
“那你为什么不亲亲我?”
与陈斐在黑暗中不明不白的初吻完全不同。其时灯光昏黄,晚餐时的两杯梅酒悄悄作祟,头脑发热。盛嘉实几乎吻下去,然而并没有。
“……你怎么啦?”
他摸摸她的头发:“明天还得去公司加班,早点睡。”
黑暗中,江卉轻轻笑了一声。盛嘉实闭上眼,迅速陷入沉睡。
时至九月,又有一批应届生入职,盛嘉实忙得不可开交,连续好几个礼拜没见到江卉,倒是一个很久没见的老朋友来了上海,约他出来见了一面。
蒋家瑜小时候对自己的名字一万个不满,但读完高中大学,如今回国了,也终究没改,绰号的事已经无人再提。童年时代的友人好久没联络,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,场面略微有些尴尬的时候,蒋家瑜一拍脑袋:“哎,我想起个人来,在美国见着了。”
“谁?”
“你之前那个女朋友,前女友。”她说,“我同学的同学的同学是她老公的同学。”
“老公?”
她迅速意识到自己哪壶不开偏提了哪壶,想要收声,已经来不及,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:“……她在美国订婚了。”
盛嘉实微笑着:“我不知道。”
蒋家瑜干脆捅破窗户纸:“你现在什么情况?”
“没什么情况。”
盛夏酷暑日,他如坠冰窟。找不到向上攀爬的抓手,因为心里知道,原本是不应该进来的。
再次见到江卉,是在半个月后。上海下了今年的第一场秋雨,纸糊的秋老虎一下就给淋垮了,盛嘉实在一夜之间穿上长袖外套,走在路上还想把手揣兜里。江卉站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前等他,远远冲他挥手,递来一杯热饮。
“晚上吃什么?”
“我有约了。”
盛嘉实愣住了:“不一起吃?”
是她叫他过来的。
江卉低头啜饮,许久说:“我有新的喜欢的人了。”
他脱口而出:“这么快?”
惊诧的表情在江卉脸上一闪而过,她随即失笑:“你也太好笑了吧?我现在还是你女朋友哎。”
盛嘉实不知道该说什么,这话确实是他下意识的反应,但奇怪内心平静,并没有波澜。
“你看,你心里还装着人,住不下我。”她笑眯眯的,“我起码要独占一室一厅的,才看不上隔断房呢。”
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男孩从商场里跑出来,穿白色卫衣、蹬灰色球鞋,头发剪成板寸。江卉潇洒地挎上背包,往前走两步,回头说:“可能你一直都是个残忍的人,只是你自己不知道。”
他的心难道真是隔断房么?听起来很廉价。
和陈斐在一起的时间,满打满算不过两三年,随着年纪增长,这段恋情在生命中的占比只会越来越低。一切都会过去的。忘了她,洗心革面,从头做人。他这样安慰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