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安阖了眼,病痛让他难以支撑。
和黎由认识后的片段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闪过,她坚强,不服输,遇事从不退缩,坏人面前有法子让自己全身而退,碰上小人也能让对方屈服。
他知晓她心中永远有坚守的炽热,正因如此,她才不会轻易答应。
黎由在床边继续她的事情,翻书,看他。
何安从刚刚就开始沉默,不知是又睡了,还是因为她的话在想其他让她妥协的法子。
傍晚的时候,何安突然在她面前抽搐,医生涌进来把她推出门,半小时后,她又进去。
何安如同抽掉棉花的布娃娃,只剩破烂不堪的躯壳。
他眼眶发红,抽搐时带出的眼泪还挂在眼角,说话的尾音拖得更长了。
“我——能坚持——”
黎由咬紧牙。
哀哀呼吸声持续几秒,他又说。
“你去——等——我——接你——回家——”
黎由一个人从医院出来。
天越来越冷了,风灌入口鼻中让她窒息。
她在街头暴走,想要发泄,想要怒吼。
所有感知被拉扯着剥离身体,周遭的一切像有了生命,在讥笑,在质问。
空中突然飘洒的雪花随风疯狂抽打她,毫不留情。
她在人满为患的路口停住,捂着心口蹲下,冷得直发抖。
何安,寒冬如此漫长。
你要早点来。
第154章
黎由想赶在春节前安顿好家里的所有事情。
周末她回老房子那边住了两天,爸爸没有过问她和何安的近况,也许是她谈起时总精神恍惚,他就不敢再问了。
老头儿自从上次去过雅茹的墓地后人一天比一天精神,闲暇的时候甚至开始跟老友约着下棋钓鱼,平时生活上有冯阿姨陪着,她不必担心。
基金会正式运转后的所有工作她交给了李寻和安鑫,李公子终于开始干些实事,已经天天忙得见不到人。
黎由在公司把手头的事处理干净,抽出一天的时间准备去看看李董,听说为了稳定和慎家的关系过于殚精竭虑,他的身体有点不太好。
这个当年在街上顺手捡到她的男人,两鬓已斑白,沧桑如岁月。
黎由把他和慎家之间的问题挑明,该如何迂回解决,如何不留后患,不知不觉就聊了一天。
李董留她吃晚饭,饭桌上,他难得拉起家常。
“从你进了我的家门,我就知道你有能耐。”
黎由放下筷子,低低头。
“您高看我了。”
李董不在意地挥手,呵呵一笑。
“我这一辈子,从没看错人。”
想到黎由当下的处境,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语气,不急不躁,沉着威严。
“我教你的第一个道理,还记得是什么吗?”
“有山则路,有关即通。”
“对。”他的话铿锵有力,“不管什么时候,都得记着这句话,再难也过得去。”
黎由勾勾嘴角,应下。
李董目光柔和,看向低头规矩吃饭的她,拍打着膝盖。
那天一直只管胡闹的儿子突然正经起来,向他转达的一番话言犹在耳。
他知道何安的身份,也知道两人各自经历过什么,借着这个机会,他对黎由迟来的歉意尽管晦涩,却也是他的头一回。
“有什么事还可以找我帮忙,咱们李家,永远有你一席之地。”他端起茶杯,“当然,还有那胆大包天的浑小子。”
黎由垂下眼轻笑。
如果没有发生意外,这会是最好的结局吧。
该交代的交代过了,该安排的也都按部就班进行着,在这个过程中,她没再去过医院。
要走的前一晚,于棉来家里找她喝酒。
“由……”
于棉想说的太多,但又说不出口。
黎由歪着嘴角笑她。
“您搁我这儿练哭戏呢?”
于棉瘪下嘴打她,眼泪又憋回去了。
她拿了瓶酒启开,倒满杯子。
“帮李董看着点李公子,别惹事,你也一样。”
“得了吧,李公子现在有慎家管着,我去哪看他。”
黎由扬眉点点头,慎家姑娘她见了,人不错,有脑子,能治住李寻。
于棉拎着酒瓶跟她靠在一起,想起当年在大雪山里拍戏,两个人怎么从陌生变成一起胡闹,一起潇洒。
如今年龄渐长,本该是安稳踏实的日子。
于棉用头撞撞她的,傻笑着。
“由,跟我说说,你是怎么决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的?”
黎由跟着一起笑。
“不知道。”
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也不知道因为什么,这个人就这么蛮横地长在心里。
也许是在山上发现何安同她一样是野草的时候,也许是在小破屋,在车场,何安毫不犹豫地纵容她跟人动手的时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