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由状态回来了些,她起身站在病房外,背靠墙站着,如当年在医院等爸爸时一样安静。
里面陆续有人推着车子出来,医生看到她后又说了一箩筐的话。
末了,他叹口气。
“进去看看吧,他有话要说。”
黎由转到安鑫面前,问她。
“我看起来如何?”
安鑫替她掖好头发,歪头看看。
“好了。”
黎由抿嘴笑笑,推门进去。
屋里刚刚抢救过遗留的味道还在,她缓慢走到床边,何安强撑着眼皮看她。
医生说一个小小的咳嗽都可能要了他的命,她不敢说话。
呼吸罩上有雾气喷洒,她低下头,何安的声音微弱如雪落。
“药——”
“吃了。”
“对——不——起——”
黎由摇摇头。
“别说这个。”
何安就不再说话了,只顾看她。
她不愿浪费时间,轻声告诉他。
“你要坚持啊,我等你。”
何安眨眼来回答。
她又说。
“我知道很辛苦,但你再努力一点。”
何安在床单上摸索,他已没力气去牵她的手。
黎由迟疑片刻,去握他。
半个手掌被纱布盖住,他摸不到熟悉的纹路。
黎由俏皮笑笑。
“不小心割了个口子,不深。”
何安的眼睛里满满担忧自责,他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,如平时哄她那样。
“别——伤害——自己——”
“嗯,我知道。”
何安像是下了某种决心,把手挪到一边。
“刘力——”
黎由忍眼泪忍得辛苦,她掩下悲痛,打趣他。
“我就知道得防着他,到了这时候还得跟他分享你的时间。”
何安做不出表情,但她知道他在笑她。
从病房里出来那一刻,黎由泪流满面。
她抬手收拾好自己,叫来刘力。
“他找你。”
刘力给安鑫递了个眼神,绕过她进去。
到床边时,何安没睁眼,刘力以为他又睡了。
“安哥?”
何安眼皮颤抖几下,露出条缝看他。
“帮我——求你——”
刘力轻轻拍拍他肩膀,一米九多的大男人,此刻骨削肉减。
“你说,我听着。”
何安一字一顿,说出一个地址。
这是他刚发现黎由生病时就联系好的疗养院,权威,安全,可靠。
本想找个合适的时候亲自带她去,可现在的身体状况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。
如果有了万一,他不希望黎由在这儿。
刘力记好每一个字,应下。
“好,我来安排,你放心。”
何安闭眼休息了一会儿,又接着嘱咐。
“如果——她不肯走——别——让她——见到我——”
他像在安排后事,刘力忍不住打断。
“以由姐的脾气,我就是把你藏到天边,她也能翻出来,到时候她能不能接受治疗都不好说。”
何安淡淡蹙眉,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。
刘力趁机鼓励他。
“别乱想,等你好了,她肯定听你的。”
这次醒来耗费了何安太多的力气,刘力看着他睡了,绕下自己戴了十多年的佛珠,放在床头。
接下来的几天里,只要能进病房,黎由就在床边守着,有时候运气好,能等到他醒过来,但也只是半分钟甚至几秒的时间。
期间李寻和于棉来过几次,都没能跟她说上话。
第五天,何安醒来后迟迟没再合眼,黎由解开手上的纱布,在他眼前晃着。
“看,好了。”
何安眼里情绪难辨。
“疗养院——”
“资料刘总给我看了,环境和设备都挺好,等你好了陪我去呆几天。”
他轻轻摇头,幅度小到看不出。
“你去吧——”
黎由愣住。
“什么?”
他不愿再往下说,黎由拧住眉。
“你要赶我走?”
他又摇摇头。
黎由生了脾气,掏出口袋里他的戒指。
“当初说好的,何安,你不能这样。”
何安喉间一哽,身上的疼痛比不过心里的,他想抱她,想抚平她的不安,可万斤沉重压垮他。
如果有别的选择,他怎么会愿意这样。
这是他的妻,他恨不得豁出全部只为相守一生的姑娘。
只是亲眼目睹过她携独身伶仃在没人的街道握着刀挣扎,他又如何能放心。
他不愿,不忍她在没有他的时候捱过那样的日子,哪怕一天,一晚。
既然他无法在她身边,宁愿她在足够安全的地方,如果他没能撑过去,起码,她能够好好活着。
可那份不愿不忍,让他两难。
他继续劝她。
“听话——”
“听你大爷!”黎由倔强的抬头,“你说什么都没用,我不会走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