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是赵泽兰秉烛也愿意为她绘好图纸,亲自去准备纸张骨架,送去匠人处只为了制成两只风筝,她必定时时刻刻找时机放出去,怎么会像朱槿那般,又是害的兹华失了官职,又是全然不过问一分赵泽兰的事。
她不愿出去,自然也没人强求。
几人来到甲板,朱槿的发丝被风吹起,遥遥地望着江面两旁。
这一段的江景未入市井,此岸是勋贵赏景的园子,彼岸又是一片原野青山,面向西北,正好隐约能看见灵山塔的影子。
她有些想念灵山塔下的那片桃花林,即使花败,她的酒窖还有一片桃林香气。
那只纸鸢在江对岸,那就一定不是赵泽兰放的了。
朱槿暗自松了一口气。
“殿下,对岸有人骑马放纸鸢呢。”吕乐萱在身边道。
朱槿顺着她的话看过去,果真是一行人,三五个人的模样。
然而朱槿的目光一深。
放纸鸢的那人骑着一匹枣红的马冲在最前,那披散的头发,身上的服饰明显是外族打扮。
“还真是!我们下船看看吧!正好前面有停靠的地方。”
赵含意显得很兴奋。
吕乐瑶拉住她,“含意,殿下还没发话呢。”
她有时候也很佩服定云侯,竟然教出了赵兹华和赵含意两个人。
“啊,”赵含意听她这样讲,把目光转向朱槿,有些可怜兮兮地道,“可以吗?殿下?”
她这么说,朱槿也不好不应,只能点头答应。
第十六章 尘微
赵含意跳着下了船,几人循着纸鸢走过草地,拨开草丛,一匹枣红的骏马正远远地在一旁吃草,而纸鸢的线握在一个穿着卷草纹藏蓝袍的男人手中。
他背对着他们,看不清面容,像是一点也没发觉有人闯入。
朱槿走在最前面,长松冲他喊道:“方才是你骑马放纸鸢吗?”
那人转过身,竟然十分年轻,剑眉星目,整个人像是一柄出鞘的铁剑,锋芒凌冽。
只是,毫无疑问,是蒙古人。
朱槿的眉头皱起来,对面的人却露了笑,说了一句话,是蒙古语。
朱槿听不懂,其他几人也同样是一头雾水。
正以为不能交流时,那人忽然走近了朱槿,直至她面前三步才停下。
长青长松下意识地挡在朱槿身前,戒备地看着他走近,“大胆!你想干什么?”
朱槿隐约觉得不对,只是这念头刚出,面前和身后同时传来声音。
身后喊的是:“大胆!何人在此乱闯!”
而身前,纸鸢的线忽而断裂,蒙古人高大的身影覆盖了她,对她用着流利的汉话道:
“汉人的公主,很高兴见到你。”
朱槿愣住。
很快赵含意惊讶的声音传来,“肃王殿下?!”
她没来得及思考面前人的用意,选择了向后转身,隔着一段距离,与马背上熟悉又陌生的人打了个照面,都从对方的神情上看出了惊愕。
只是朱熙的惊愕中夹杂着更多。
是那时朱槿没有完全懂的东西。
她实在是与朱瑜长得太像了。朱熙想。
像到即使几年不曾见过她,也无人不会认出她朱瑜的妹妹。
朱熙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。
昙佑到了普庆寺,立即有人引他去了昙明暂住的禅房。
昙明罕见地静坐在一旁,听见他推门的动静才有所动作,像是回过神一般,“噢,你来了,坐。”
昙佑默了默,坐到了他对面。
昙明继续道:“嘉宁带回的那两个孩子,住持给他们找了间禅房住着,也偶尔让他们干些杂活,不过小的还是救过来了,一直说想见救了他的贵人。如海回去了,他寺里还要做许多事,不好一直在外面。灵山塔……这是师傅留给我们最后的东西了,你若可以,还是早些回去……然后……然后还有,嘉宁的玉佛……”
昙明说着在身上翻找,掏出那个带裂痕的玉佛递给昙佑,“你转交给她吧。”
“师兄,”昙佑接过玉佛,却忍不住看向他,“你……”
为什么是这种交代后事的态度?
“嘉宁说莲心不会死。”昙佑道。
昙明顿了顿,“父亲说,希望我回去。”
昙佑怔住,“为什么……”
“师弟,”昙明道,“我当初是私自出家的。本朝规定,出家剃度需要征得父母许可。”
“皇上下诏说姚家女劫掠嘉宁,父亲已经上了告罪书,说他当年动了恻隐之心帮过莲心出逃。很快就会下狱。”
昙明抬头,“听闻昨日早晨京兆府尹被鼓声惊醒,来人称自己才是姚家之女姚绻,特地千里迢迢跑来伸冤。”
昙明问昙佑,“你觉得,曾经和姚绻结亲不成的我,会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