昙佑露出一点迷茫,昙明苦笑,“师弟,师傅说要你好好护着嘉宁。你……一定要好好护着她。”
他望向窗外,秋风渐起,吹动枝头一片枯落的树叶。
寒意渐起。
嘉宁公主是先帝膝下唯一一个自出生就取了封号的公主,有人说“嘉宁”是陈贤妃在孩子出生前取下的,陈贤妃生产时并不顺利,朱瑜出生后就有了难产的迹象,先帝为此才去拟了诏书,直接为朱槿赐了封号。
幸好,朱槿有惊无险的出生了。
那大概是钦国公灭门前后,少有的几件好事。
朱槿是有食邑的,并且在朱瑜登基之后升为长公主,食邑还增了不少。
在太皇太后膝下时,这些一向是由方长秋找人打理的,方姑姑去世后,也就一并转到了何太妃手上,但若是就这么草草将两个孩子送到庄子里,也不大好。
朱槿希望他们读一些书,学点什么技艺,日后不用再如此颠沛流离。
昙佑想了想,将不少财物给了智远方丈,他没有拒绝,却也为难道:“不知殿下将这两个孩子究竟是作何打算?”
昙佑只道:“暂且劳烦方丈,两个孩子的安置还需一段时日才能定下。”
他回来时路过京兆府,两头石狮子一如既往地守在门前,登闻鼓也颇为平静,想起昙明的话,若是昨日早上敲鼓,怕是已经送去了皇帝手下。
修仁不知他与昙明聊了些什么,此时见他望向京兆府,问道:“昙佑法师?”
昙佑收回目光,“无事。我们回景江亭吧。”
和修仁来到景江亭外时,马车已经不剩下几辆了。
这不太寻常,按修仁的说法此时远远不及散场。而他们找不到朱槿的马车时,昙佑更加确定了景江亭中发生了什么事,朱槿有时候虽然闹性子,但却绝不会失信于人。
他和修仁准备去院子里面找人打听,恰好门内走出两三个年轻人。
最左侧的那个穿着竹青色,容颜清淡温文,正是许久不见的赵泽兰。
他眉宇间带着一分忧色,也是一眼认出昙佑,惊讶之余很快敛下所有情绪,同另外两位说了什么,抬步向这边走来。
身后另外两位也同样随之过来。
中间的人穿沉香色,最右则是浅云白。
昙佑向三人躬身见礼,没等自己问出声赵泽兰倒先开口了:“昙佑法师,今日事急,殿下先由徐家兄长送回宫了,她留了长松,应当不一会儿便回来了。”
昙佑道了一句“多谢”,只是神情仍旧称不上好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浅云白衣的人看着他的模样,便含笑道:“在下徐家长子,字溶月,自幼听闻济惠大师佛法精深,却苦于大师不出世,只有有缘人才得以相见,今日见了他的弟子,也算有幸。”
中间的人也开口:“在下程姓,单名一个荻字。”
他们是京华之中的佼佼者,此番介绍本该是向多年不在京城的朱槿说的。
昙佑有几分意外。
程荻看着他,忽然道:“我从前是不是见过你?”
本朝开国有四位国公,分别是钦国公魏氏、英国公徐氏、沂国公程氏以及初年便凋败的昌国公王氏,皆是世代承袭,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世家大族。
然而昌国公凋敝,子息断绝,旁支又不堪,几经贬黜早已退出京师。
钦国公在时凭借魏则青一人支撑起了整个魏家,一时之间才名满溢,势力庞大,地位一度越过另外两家,几家子弟,程荻最年长,徐溶月其次,魏则青本就是魏家最幼,娶妻也晚,嫡长的魏佑冉小了徐溶月好几岁。
世族多交游,魏则青虽不亲近他们,却也不至于疏远。
程荻自然是见过魏佑冉。
那时他还是个小孩,却已经素有聪颖的才名。
在程荻印象里,钦国公魏则青总是冷厉的,他自小父兄亡故,背起了整个钦国公府。听闻幼时也是机敏,被太祖皇帝看重,与时为太子的先帝一同读书识字,然而太祖皇帝只看到了魏则青之才,却没看见先帝与他多次不和。
魏则青是孤儿时便被太祖皇帝看重,也没有太多机会与程、徐两家联系,后来得势,娶妻也是破败家族的庶女,只好在这位庶女有一个好友,后来因父亲多才得到赏识,被先帝看重,在后宫一路做到了贤妃。
也因此,魏佑冉还是孩提时,便与母亲常常进宫,传言陈贤妃与国公夫人还曾指腹为婚,若诞下公主,便许给小世子。
但生产之后,陈贤妃的身子便一直不好,钦国公与先帝却在那时闹得水火不容,魏佑冉又上了学堂,与公主一直未曾见过。
直到魏家满门被灭。
程荻那时年少,一度为那个小小的弟弟感到难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