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真是麻烦你们了……”他说,现在你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,他像是已经麻木了一样:“兜兜转转也没有多少朋友……还想着热闹一点的话她会看着开心一点,她很喜欢热闹的。”
但是这里除却和尚念经的声音,真是寂静的可怕。
她死去的时候一定不是这样安静的,她一定还有很多话要说。凶猛的火焰吞噬掉她语言的能力,将她的一切都烧了个干净。
你把衣服裹紧了一点——要说的话今天其实也不冷,但不知为何进到这里时就有一种刺骨的寒意,简直浸透到骨头里了。
五条悟把手掌安抚似的放到你的肩上,对青年微笑了一下:“如果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请不必客气。”
虽然说的是不必客气但这话从五条悟嘴里说出来就太客气了,青年也被说的愣了一下——饶是他只是在外层工作,却也听过对方的大名,今天对方能来就已经让他足够吃惊的了。
“啊……”他眨了眨眼睛,苍白的脸上终于带上一点感激的笑:“十分感谢。”
你并没有在听他们之间的对话。
你的目光一直在祭坛上的黑白照片上。
照片里的宫野看起来比现在要小一点,头发只到肩,刘海柔顺的搭在额头上,抿着酒窝,有点羞涩的样子看着镜头。
“是21岁的照片。”他顺着你的目光看过去:“宫野不喜欢拍照,这还是在公园里拍的。”
回忆起过去时那张苍白麻木的脸一下子又焕发了活力,连眼睛都亮起了光彩——可惜下一秒又暗淡了下去。
命运多无常啊,赐你无上欢喜,又将你亲手推入深渊。
他眼里又含上了一点泪,但没有像昨天那样失控,只是克制的缓缓呼出一口气,是有一点压抑哽咽的那种:“抱歉,我可能要先离开一下。”
你张了张嘴,想安慰,却觉得很无力。
人面对死亡时总是无力的。
和尚念经的声音仍然不断,身披袈裟的人又如何看待死亡呢?你不信宗教,但这总让你想起某一个人。
‘那我说不定会杀了你。’
梦里他风淡云轻的话依旧清晰,你打了个寒噤,慢慢将目光从念经人身上移开。
……那真的是梦境吗?
五条悟无声无息的牵住了你的手,声音放的很低:“他手上有戒指,和宫野手上的一样。”
你随着他的话看了一眼背对着你们沉默注视棺材的青年,他手指上的确有一枚戒指——昨天还没有。
“因为……”
你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抬头看五条悟,他的蓝眼睛澄澈又透亮,这一瞬间你觉得自己回到了高专时,他从校门外飞奔着跑进来,蓬松的白发被风吹得往后散,蓝眼睛明亮而快乐的弯着,带着少年特有的那种无忧无虑的笑意。
那时你们都无忧无虑。
“因为——”你把目光移开了:“他今天原本是要求婚的。”
他们原本有一个很美好的未来。
但事情是没有那么多原本的对吗?死亡不会给人辩驳的时间,他说带你走时就得走,这就显得遵循道理的人像个傻瓜——难道死神会跟你讲道理吗?
“如果……”你忽然又开口了,声音很轻,和念经声混在一起,简直像是叹息:“如果那时候……”
在她对你一定要幸福的时候。
你为什么不说呢?
一定要幸福哦。
你也是啊。
“如果我说了……”你闭上眼,听着被虔诚吟诵出的饱满润泽的经声,亡者的不甘和怨愤会因此被平息吗?
但无论如何是没办法祛除生者的悲哀吧?
如果……你知道没有那么多如果,她再也不可能听到你对她说“你也要幸福啊”。
到底还要怎样乐观和努力才能有想要的未来呢?明明渴求的不多……只是活下去也这么困难吗?
愤怒简直像火焰一样点燃长满杂草的土地,在心脏处纵情燃烧——假如命运不公,那你就要去审判逃脱的罪恶。
“我要杀了他。”你说,神情冷淡而锋锐,但说这句话的时候你并没有看五条悟,你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露出蜷缩手指上的钻戒上,那枚钻石闪亮而美丽,倘若它的主人还活着,它一定更漂亮。
五条悟静静的低头看了你一会,然后微笑了一下。
“好。”
你听见他这么说。
“这是我第三次参加葬礼。”
从里面出来,走在人行道上的时候,你突然对他开口。
五条悟惊奇的看了你一眼。
“第一次是灰原雄,第二次是天内理子,”你停顿了一下,又驴头不对马嘴的问他:“你怎么看待普通人呢?”
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五条悟的眉毛有一瞬间地扬起,显然有些诧异你跳跃的思维,不过还是很老实的回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