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书谨掐着细长的瓶颈微微摇晃,一股淡淡酒香从瓶口蔓延而出,迷散在这醉人的梨树林中。
王槿之皱着眉看她。“为何?”
王书谨搁下酒壶,抬眸看向王槿之。“当初襁褓之年被灌毒一时没了声息,他人说我必死。”
她惨白的病容上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,轻呵一声道。
“然我依旧却活了下来。他人断言我‘活不过桃李’,然我食各种宝药,如今却已不惑。”
王书谨长睫微卷,那种权臣的气势尽显无遗,垂眸蔑视道。
“他人之言,怎可断我生死?”
王槿之抿唇偷笑了下,觉得这个自己挺有意思,坦然出了一个事实。“你现在毒发了。”
王书谨眯起眼睛,肃穆端详王槿之片刻,也露出一个笑容。“确实。”
她低头用指腹抚摸着庭中石桌上那岁月留下的浅浅划痕,思索着,跟王槿之说。
“你知道吗?我和表姐确实如那半圣诅咒般,命理不合,气运背驰相向。”
这张石桌的触感圆滑冰凉,色泽青黄,一如书谨当年记忆中的颜色。
王书谨说:“待我被表姐带回家后,程家便诸事不顺。非我一天大病,就是她一天小病。”
“最后程家家主,也就是姑母还受到了牵连,被女帝谪贬,和主夫都死在了北王朝诡异最可怕的烟瘴之地。”
“程晚吟曾经为了我不被她父亲毒杀,天天和我同榻而眠,同碗共食,却没想终究还是祸及她的父母。也不知道她是否曾后悔过?”
“不曾吧。”王槿之答。“诅咒又不是你下的。”
王书谨看了王槿之一眼,又道。“在我双亲已逝后,我和她的这份灾厄便全部加重在我们身上,祸事不断。”
“这种情况直到在我和程晚吟分家,各自组建家庭后,才渐渐好转……也就是我改回父姓,不记在程家的族谱里。”
王槿之抿酒,细细倾听着。
只有在王书谨平淡地说出程晚吟组建家庭后,她这才微微一颤,慌忙地揽住将要泼洒而出的晶莹酒液,嘴张张合合却未吐出一言。
王书谨没有看王槿之,端起酒盅,轻轻道。“其实,表姐已经很久没有来找过我了。但三个月前却突然找我挖出来幼时埋藏在院中的梨花酿,到这亭中喝酒。”
“她很少找我。”
“在我位及尚书右丞后,殿庭中书言也是横眉冷对,言辞犀利,未见其软态。”
“却没有想到那时她会突然私下见我。”
“可能是那天的月光太好,可能是花色太美。我恍然拿起酒杯,轻抿薄酒。对上姐姐微醺迷蒙的眼神,那一瞬间,我以为我回到了幼时那同床而眠的时光。”
“这是我第一次尝到这梨花酿的滋味。”
“如果人生能这样一辈子醉下去就好了,但我却隐隐猜到了她告别之意。”
“梨花,离,离意。”
“虽眼前已醉,但我心里仍是一片清明。”
“她找我,绝不可能只为了喝酒。”
第132章 诗定江山
王书谨将酒壶中的透明酒液倾倒在杯中。她握着那小巧的瓷杯, 看着里面点点晶莹的光芒,略带惆怅道。
“我和程晚吟幼时虽关系极好,但上一次私下见面也已是久远之前的事。”
她扭头看向王槿之。“逢年过节只有我在单方面回护情谊。”
“但五年前开始, 我亲手制作的那些小玩意便被原封不动的退回, 书信也从十回一封,变得再无关系。”
“我其实知晓她意——吾今与君绝矣。”
王书谨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微笑,说着一顿,然后敛目摇头, 好似不愿再往下讲去。她道。“其实这事不能怪她。”
“她是清官。”
“是天上姣姣明月光。”
说罢, 王书谨站起身,将杯子对着月光,声音也往上提了提。然后她又扭头看向眉眼中阴晴不定的王槿之,低头将杯中苦涩的酒水一饮而尽, 道。
“谁人不知当朝右相在江南的南跪一案上欺上瞒下,陷害忠良,保藏私财、作风奢华——是地上沟沟池中水,臭不可闻。”
最后,王书谨将酒杯搁到石桌上,跟王槿之说。“所以再后来,我便和她断了联系。”
王槿之垂眸抿了口清淡的薄酒,那股淡淡的苦涩似乎浸透了那肺腑,凉入心海。她道。“但是阁下并没有漠视她吧。”
听到王槿之这直指核心的话语,王书谨深吸了一口气,眼眶微红,朝上看去。她感慨道。
“是啊, 如果真漠视,我也不会在听到‘帝主要保皇女’的风声时, 就不顾自家夫儿,命人收留她家一众老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