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那时远在锦州办事,但知表姐处境危在旦夕后,便连夜写奏章,上书奏帝轻启。然四处奔波游走,夜不能寐,饭不可食。”
王槿之收敛心神,点点头,放下酒盏。“所以程晚吟当日找你饮酒,便是猜到了之后这个处境吧。但她依旧上书弹劾了。”
这位位及人臣的右相颔首,道。“对,那时候我才知晓表姐前些日子的来意。”
“梨啊。”
“我家表姐为人刚正,参知政事,嫉恶如仇,敢于直鉴。对待朋友心无城府,至诚相交。故时长受到贬谪。”
“我知道她早在揭发大皇女罪状时,便已知晓时机一切晚矣,所以才同我道别。”
王书谨眼眸迷离地盯着虚无的空地,此时她的纤瘦指头根根攥紧在一起,牙龈紧咬,似在吐血般道。
“但我宁愿革掉这职,舍去这命,也要换回表姐。”
“那你…”
王槿之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,便听对方问道。
“你在我走后,能待多久?”
“待躯体腐朽,不足一月矣。”王槿之思索默然得出结论道。
她其实是能再久待几天,但她不想。这个世界的程晚吟已有了她的家庭,有了可以为她在遮风挡雨的妹妹。她其实并不需要自己。
王书谨听着王槿之那略微有些奇怪的腔调,看她鼻子微红,当下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近乎本能的感觉,问道。
“你思慕我表姐?”
“不是。”王槿之眼神空洞地摇头否定道。她喜欢自始至终只有原世界那个人,为何要与其它世界的爱人纠缠不清呢。
她分不清,又怎么分得清?
王书谨也并没有多少相信王槿之的话,摇摇头背手走到石桌前。于是她面前出现了一支毛笔,一个砚台以及一张暗金色的纸张。
“虽不知你的身份,但你总是给我一种很熟悉很诡异的感觉。”
她走到王槿之身边坐下,执笔,展开宣纸,写下一个‘镜’字,边写边道。“你就仿佛我在面对铜镜看自己一样。”
“虽然我们长相并未有丝毫相似之处。”
王槿之站起身,看着前方如水的月光渐渐凝结在一起,变得如同镜子做的一样。镜子里的她和王书谨长得一模一样。
但都不是现在这副模样,而是一张陌生的容颜。
灵魂没有形体。
王槿之上个世界在程晚吟身边,就将灵魂化成了王铁根的模样,带着儿子王典,被相机捕捉到,给对方留了丝美好的念想。
但此刻,王槿之却对此产生了深深的疑惑。明明她的灵魂还是原世自己的模样,但这梦中镜子里显现出的她,却也不是她被丧尸撕咬后的样子。
镜子中的她很老很老,容貌也很陌生。
笔直的脊柱弯曲了下去,头发斑白混杂着干枯发卷的叶片,被红色颜料绘制的图腾布满的脸上也起了斑驳的皱纹,显得更加老了。
王槿之有些好奇地摸了摸那水镜,又看了看似乎也挺意外的系统。她发现系统这丝意外好似并非对镜中这个人的,而是对这镜子能照破现实而惊讶。
“这是我吗?”王槿之低头悄悄问它。
系统不答。
王槿之见状又抚摸了一下那张水镜。
王书谨也在仔细端详着镜中那与自己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倒影,倒是姿态坦荡地端起酒壶倒酒,侧头看向还在那里抚摸水镜的王槿之道。
“你很好奇?”
王槿之松开镜子走过来,坐回原位,却听王书谨将唇挨近酒杯,低声说道。“文达天意断虚妄,梦中望镜照鬼神。”
王槿之不解地抬头,却见对方也在抬眸注视着自己,笑着道。“这就是我方世界的法则。”
王书谨说罢,看着镜中那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,细细打量着王槿之,又道。
“……所以你就是我吧?”
“哈哈。”王槿之微怔,侧眼用余光瞄一眼脸已经黑了一半的系统,忙低头抿酒,砸吧下嘴,面不改色道。
“梦中之事怎可当真?”
“也是。”
王书谨侧过身子,观察入微地发现了王槿之诡异的停顿。她口中这么说着,却神色不变,未瞧系统一瞬,朝王槿之坦然道。
“我在豆蔻年华之时,也曾经对表姐有种近乎病态的迷恋和占有欲。”
王槿之闻言停下饮酒的动作,抬头望她。
王书谨提起酒壶,将酒水倒入王槿之的瓷杯之中,用大白话说道。
“我想我是喜欢她的。”
“我接受不了将程晚吟拱手相让给一些毫不相干的那些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