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,时谨礼正不明所以,屏风后忽然卷起一阵剧烈冰冷的阴风,他们面前的人偶如蜡般融化,流在地上,形成一滩肉色的泥水。
紧接着,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屏风之后,一头四臂,高大如山。地藏王拄着禅杖缓缓走出内殿,光|裸的双脚踩在冰冷的瓷砖上,引得整殿微微震动。
很快,那如小山般的身躯出现在二人面前,巨佛的皮肤通体青紫,祂五目四臂、面覆黑纹;上身赤|裸、腰围白绸;双足的足腕上,还戴着每一颗都足有成年人拳头大的莲花菩提珠串。
地藏王双臂合十,另外两臂各持禅杖及青色莲花,祂居高临下地看着护住时谨礼的阎君,手中禅杖拄地,发出一声巨响。
与此同时,时谨礼的眉心在二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,陡然亮起一道光芒。
“汝言,此子究竟是何人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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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阴阳游(十一)
禅杖捶地,发出咚的一声巨响,带起狂风,吹飞了时谨礼和阎君垂在额前的碎发。
地藏王菩萨的真身虽然没有酆都大帝那样高大得仿佛入云,可在这两个正常大小的人神面前,也算是巨人,时谨礼和阎君加起来才到祂的膝盖。
“东岳女帝,”祂双臂合十,五目闭有四目,唯眉心的那一只眼睛转动,看向地面上的阎君,如同希腊神话中的独眼巨人,无比恐怖,“汝需言明。”
“我受人所托,此子之身,不敢妄言。”阎君说,她仰头仰得费力,却威严不改,身姿挺拔,“地藏菩萨,不要逼我。”
时谨礼面无表情地看着挡在他身前的阎君,闻言时眉峰不自然地跳了一下。
地藏王菩萨闻言,再睁开两目,三目微垂,祂的目光从阎君移向时谨礼,两相对视后,祂突然伸出手,要去抚时谨礼的发顶。
阎君手中闪起光影,她手握一支纤细的黑玉朱笔,抵住地藏王菩萨抚下来的大手,面露不悦的神色,说:“此子发顶,碰不得。”
摸顶是佛教中的一项重要礼仪,有长辈对晚辈的慈悲、呵护之意,也有给弟子加持的含义在。时谨礼是地府中人,不算地藏王菩萨座下弟子,但也是晚辈,尚且没到不能抚顶的程度。
他皱眉看向阎君,却听见地藏王菩萨如洪钟般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:“其非凡子。”
黑玉笔在阎君的五指间一转,啪的打开地藏王菩萨的手,她一点头,头顶龙观的阴阳双目一闪,带出两道异色光芒:“然。”
时谨礼被他们说得一头雾水,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,心中止不住冒火。他双眉愈紧,仰头看向面前的地藏王菩萨,却见祂已经睁开了剩下的两目。
五目生莲,巨大的瞳孔如莲花般裂成十二瓣,每一瓣中都倒映出时谨礼相同的、不耐烦的、却也略带惧意的脸。
“你……”时谨礼眉心那一点金光猝然闪烁,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,仿佛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般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,直到地藏王菩萨的声音再一次从头顶传来。
他猛地回神,双肩因突然响起的声音抖了一下,地藏王菩萨五目已闭四目,双手合十,道一了声佛号,随后手作剑指,掠过阎君,在时谨礼尚未彻底回过神时轻轻点在了他的眉心。
时谨礼睁大了眼睛,顿时觉得头昏脑胀,魂魄都飞出去了,他的心脏跳得很快,太阳穴疼、眼眶疼、眉骨疼,血管涨得直跳。他用力睁了睁眼睛,发出两声粗喘,勉强站稳了身体。
地藏王菩萨巨如小山的本体伴随着一阵猛烈的阴风而来,又在呼啸的阴风之中消散,黑风迅速卷入金鸟屏风之后,地藏王菩萨巨大的身躯隐匿进身后的黑暗之中,化作阴气,随风离去了。
“万物之精,上为列星,”祂的声音飘渺远去,时谨礼剑眉微蹙,看向屏风,“东岳女帝,汝需携他上轮回台。”
“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?”时谨礼双腿发软,踉跄两步才追上径直往后殿走去的阎君,“我到底是——”
阎君步伐极快,他们此时已经过了正殿,到了轮回司的办事处。
轮回司的工作量是地府十殿中唯一能与鬼判殿一较高下的,身穿普通黑袍、胸前悬挂“轮回司”名牌的鬼差们抱着各路投胎魂魄的户籍和轮回六道的开放时间,在殿中疯跑。
“到了到了!”内殿里有个后门,门外传来哔哔的哨声,殿里的鬼差一听,忙跑去开门,“来了来了!”
后门嘎吱一声打开,露出门外一字排陈的魂魄队列,由一根长锁链将它们拴在一起。为首的阴兵身披红甲,铁盔遮面,一手扛着根拷鬼棒,一手拎着锁链头,头盔之下的缝隙中伸出来根烟似的竹哨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