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偏偏遇到了无烈。这个人族自己都弱不禁风,却还是怀着善意接纳他,养育他。
人族,真的是很温暖的生灵。
他不喜欢枷锁存在于身,可他实在爱惨了无烈,爱他发丝飞扬的模样,爱春风拂面而过的每一轮微笑。
所以,他愿意替他背负起一切。即使永生永世要被框死在冥土之上,他也没有任何怨言。
哪有什么无私?
不过是于你眼眸,见证万物有灵,因而心生欢喜,至此天上天下都是你的颜色。
不过是爱屋及乌,不忍让你心伤,因而心生怜爱,不舍你的心爱之物湮灭。
爱不会被不爱打败,越是浓烈的情感,加以时间的催化,往往会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。
化作法则后,被万年孤寂的岁月消磨,衡安始终怀抱着如此的信念在等候。
或许有一天,当忘川的河水倒流,当花树落下第一片花瓣,破碎的魂灵会顺着『最初的指引』而来。
你会重新找到我,我们终会重逢。
无烈……你知道的,我性子急,时间久了,我就不愿意等你了。
你从来不舍得看我难过,别让我等太久了,好吗?
第90章 不归人
十指相扣,额头轻抵。
深邃污浊的识海之中,不稳定的虚影闪动。
“不专心。”元信睁开眼,果断将意识从司灵的识海中抽离。
凡界不适合仙灵久留,即使是负责纠正命运走向的灵使,在使用法术之后也逃脱不了反噬的痛苦。
当污秽逐渐深入识海,从内到外积累的腐败会将仙灵之躯消磨粉碎。
这就是天道法则,不问缘由,不看结果,只有“是”或“否”,而后精准地降临在每一个违背者身上。
因而每一位天枢官的职责不仅仅是编写命簿,他们通常具有洗濯识海的本领,为人多半理智清醒,不会轻易为外物所动。
当灵使的识海因反噬而扭曲,由天枢官主动发起的“除秽”便是他们唯一的曙光。
“识海动荡,秽物难除。”元信戴回水晶镜片,浅淡的眉头微蹙,“你很少在我为你除秽时分心,这几日是有烦心事吗?”
司灵漫不经心道:“没有。”
“没有?”狭长的丹凤眼微微震动,连带着镜片都抖了一下,元信缓缓开口:“你……是不相信我吗?”
司灵沉默了一瞬:“难除就不除了,我过几日再来。”
说罢便起身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元信扣住他的手腕,直视着那双躲闪的眼睛,“我为你除秽数千次,你识海中每一处我都清清楚楚,有时候,我比你自己还要懂得你内心真正的想法。你在担心白辰,对吗?”
“是。”司灵有些苦闷,他始终做不到在元信面前说出违心话。
他可能会沉默,但绝不会说谎。
元信:“因为我之前的隐瞒,所以关于白辰,你如今一句话都不肯和我多说了吗?”
司灵咬牙:“是。”
“可你是我的灵使,你不应当对我如此排斥,你的识海需要我去洗濯。”
“不排斥就够了吗?”司灵发出一声可悲的笑,“那好,你只需如实回答一个问题,我们就能把这场除秽进行下去。”
“请问我的天枢官大人,你提醒我可以带着白辰去青界散心时,是否也有九华天帝的授意。”
司灵眼尾的鱼纹逐渐变得鲜红,压着怒火与不解,那曾充满缱绻的目光变得淡薄。
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,元信只觉心颤,他努力平息语气道。
“是,但不全是。”
元信的眼神飘向某本空白命薄,早在九华天帝传讯前,在那本不起眼的空命薄上,曾短暂地,不着痕迹地出现过命运的指向。
无往地,醉生梦死楼。
“他以为他是谁啊!我凭什么要听他的!”
美酒入喉,醇香侵蚀。一阵发热后,白辰的衣襟微散,裸露在外的肌肤发出春桃般的嫩红。
“你少喝点。”凌云简颤颤巍巍将面前如山的酒壶挪走。
“喝……多喝,不醉不归!”
白辰瞬间夺下两壶,如牛饮水开始吞咽,眼眸中晕着水光,早已迷离不清。
“你还认得我是谁吗?”
凌云简伸出两根手指在白辰面前晃了晃,却被白辰一把抓住。
白辰滚烫的脸忽然贴了过来,鼻翼微动,像是在确认味道,他含糊不清地傻笑道:“嘿嘿……当然认识,你是云简。”
远方传来雷声,面前的酒气扑鼻而来,凌云简捂住口鼻,将倒过来的白辰扶正:“早知道不带你过来喝酒了。”
怎么会有人酒品如此之差。
旁人或是把酒言欢,或是借酒消愁。
哪有人先是一言不发地喝完十几壶,而后开始精神亢奋胡言乱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