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辰继续上前,额发贴在玄钰的鼻尖,呼吸喷薄之中,真心与假话交织在一起。
他不甘示弱道:“所以,你是来让我履行使命的吗?”
“不是。”这一次,玄钰沉沉开口,手上不着痕迹的捏了一个法诀,“我更想你忘记这些。”
忘记?
都到这一步了,还能简单的说忘就忘吗?
白辰不解地转头,见他手中熟悉的光晕,脑海中浮现出模糊的记忆。
“忘了吧,以后你我只是陌路。”
是谁?
好像很久以前,有人对他用过一样的法术。
“咳!”
焦土之上,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咳嗽声。
“我竟不知,你这些年奇怪行径是在完成衡安的嘱托。”
“天帝陛下。”白辰欠身行礼。
玄钰则面露不悦,一声不吭地收起法术。
金色的神环笼罩,九华神力大开,连瞳孔都变做金色,他看向远方,云淡风轻地笑道。
“衡安,想见你一面真不容易。”
“是你?”衡安轻飘飘落地,他看向一旁气氛低沉的二人,知晓有些话不便多说,“我并未准许你踏进冥土,不管你是用何种方法进来的,尽快离开吧。”
九华意味深长道:“自然,你们各有想法。可极渊事关三界存亡,我过来确认一下不过分吧?”
的确是合情合理,衡安也不好硬赶人出去。
见几人僵持着都不说话,九华饶有兴趣地围着白辰绕了一圈,用观赏的眼神赞叹道。
“绝品,真是绝品。怪不得玄钰当初宁可违逆我都要下凡,原来这因果都在你身上。”
衡安神色剧变,还未等他开口阻止。
耳侧响起了冰冷无情的声音。
“是,我在云外天见他的第一眼,就知晓了他的身份。可惜作为容器也好,工具也罢,还是少了一点历练,缺了一块神性。”玄钰转头看向白辰,看见小狐狸赌气别过身,露出了背上的伤口。
玄钰的神色未动,呼吸平稳,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说出了自己的筹谋。
“我看出他六根不净,甚至对我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,因此借口下凡,引他去往凡尘体会人间百态。”
听到这里,白辰的背影飘摇欲坠,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他吹碎。
衡安心觉不妙:“玄钰,可以了。”
“凡间种种,皆为计谋。是为了让『容器』通晓人性,心怀怜悯。”他垂着眼,浓墨色的眸底满是阴霾,口中的话语句句诛心。
“好让他心甘情愿地,为众生踏入极渊,牺牲自我。”
九华点头:“不错,几乎是天衣无缝的计策。只是你为何要瞒着我呢?”
玄钰对答如流:“因为衡安不想让你知道。”
九华转头看向衡安。
衡安:“……是的,我不想让你过来烦我。”
片刻的寂静后,白辰直起身子,平静道:“都说完了吗?”
他环视四周,将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。他们每一句话都在围绕着他,可却没有一个人过问他的意愿。
大概这就是真正的神明,为众生而舍弃自我,从来没有第二个选择。这没什么好指责的,他们的确以身作则,已经牺牲了足够多了。
“是我悟性太低,才让三位神君大费周章。我的性命不值钱的,神君用的时候知会我一声就好。”
他定睛看向冷着脸的玄钰。
从一开始,那张脸上不会有任何情绪,他从来都读不懂他。
“上冠神君,其实你不必使出那些计策。最初的我确实非常地憧憬你,所以只要是你的命令,不问缘由,我都心甘情愿。”
痛彻心扉之后,连眼泪都是奢侈。
“我累了,神君自便吧。”
良久之后,空旷的焦土之上只余两人。
衡安无奈道:“你这副表情还要摆多久。”
玄钰仰望着白辰离去的方向,颤抖的肩膀一早出卖了他。
他的脸上还是淡淡的冷漠,只是多了份挣扎。
“不,我不可以让九华看出破绽。”
是在劝说,亦是告诫。
“接下来要怎么办,什么伤人的话都让你说了,如何才能让他自愿交出净化之力呢?”衡安叹了口气,“你何必把话说这么绝,万一你们之间……并不是绝无可能呢?”
“凡事皆有代价,我都明白的,虽然明白,但还是……很不舍。”
玄钰恢复了以往的冷淡,周遭的屠戮之气比以往更甚,颇有虚张声势的嫌疑。
“衡安,你说这世上,真的有无私的神明吗?”
“大概是没有吧。”
衡安不假思索回道。
于他而言,什么轮回,什么人族,那样远大的责任,光是听着就让人避之不及。
神龙的血里带风,本该遨游四海,逍遥自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