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虽然我美得不可方物,你也不必天天给我送这些!这款式太旧,颜色又俗,我不喜欢!”余容搔首弄姿道。
赵斯年只看一眼那衣服,拿过自己身边仔细打理整齐,始终不去理会余容的卖弄,无奈道,“这整个天民国,就你我穿着大红色,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是夫妻,我才叫你换了它!”
余容闻之一惊,先是挑着蛾眉呆傻一阵,继而轻哼一声,冷笑道,“人?这天民里哪里还有人?”
“妖鬼神仙,行了吧。”赵斯年道。
“那凭什么叫我换,我喜欢红色,也只有红色能配得上我,你怎么不换。”余容据理力争,叫嚣指责着赵斯年的蛮横。
正在西厢中给衣服除尘的黄环听着正堂中传进来争吵之声,一时脸红,掩面偷笑,小声问青朔道,“用不用劝一劝他们喽?”
青朔瞥一眼西厢门口,再看一眼黄环,笑道,“你管他们呢,习惯就好。”
“呐,你饿不饿?”玄丘挤过身子来,接手了黄环的那衣服道。
黄环一惊,往后退了一步再掩面笑道,“你不应该先问青朔姑娘?”
“你饿不饿?”玄丘听进了黄环这话,侧身问青朔道。
玄丘这突然的正经,叫青朔好不适应,先是一怔,继而很不自然地笑道,“你们继续,不关我事。”便在去了对面,仔细检查着每一件成衣。再瞥一眼角落里闷声闷气的李星禾,旁若无人似的,埋头干着活计,青朔也不好搭话,只吞咽口水,再专心干活。
黄环礼貌地避着玄丘,虽不恼怒,却也懂得分寸,有意保持距离,他进一步,她便退一步,直到西厢门口。
不料这次未等玄丘再发话,忽见余容伏在门框上,只留着幽幽地眼睛告玄丘道,“我饿。”
黄环转身对其点头,算是打过招呼,再趁机去青朔那边了。
玄丘叹口气,很是无奈。
而这正吵了败架的赵斯年立在柜台里愣神时,忽见黄环那已逝的男友牵着那黑衣少女正上月台来。
赵斯年想这两人此次前来,八成是为着黄环过来的,便停了手头上的活计,出柜台迎道,“黄环在里面忙着,我帮你们请出来,先略坐坐,稍后片刻。”说罢转身欲去。
“求上神庇护。”不等赵斯年行出去一步,便见这行色匆匆的两人噗通跪在地上磕头道。
“这是做什么!”赵斯年被吓了一跳,惊呼着前去搀扶,俯身抬眼的功夫眼前的两人皆成了两鬓染霜,干瘦佝偻的老人模样,赵斯年一愣,转身望去,正见黄环笑语盈盈,款款而来。
其后的青朔上前来与赵斯年一齐将这两人搀扶起来,请到正堂的长凳上坐着,因一众都围着,所以两老人稍显局促,便见那男人不安的搓着手,常与老太太对视一番,但两人皆沉默着,并不讲话。
“这样老了!”余容端详着两人,瞪着眼睛惊叹。
便见那男人一愣,复又拘谨道,“我们凡夫俗子,比不上你们仙人。”说罢又望向赵斯年,近乎是祈求的语气道,“我们不愿投胎。”
众人闻之皆惊讶,齐看向这两位老人。
“为何?”还是黄环先发了话,掩面问道。
玄丘行至黄环面前,正欲将手搭至她肩膀上,被黄环躲了过去。
“自知我与她只有一世夫妻的缘分。”说着,他便去拉起自己妻子的手来,紧紧攥住,又满是怜惜地盯着妻子的眼睛看上一番再道,“活着的时候,一辈子挂念着另外一个女子,叫她受尽了委屈。”
“我委屈什么!”老太太笑道。
“当初约好一起赴死的,可我做了胆小鬼,辜负了那个用生命爱我的女孩子,所以心有愧疚。我知道,对一个人的愧疚不能弥补在另一个人身上,但是我到死都没能明白,不能弥补给他人,自也不能将这错事怪罪于他人,叫别人为你内心的歉疚受过。自己的罪让另一个人来扛,这也是我生前做得最大的一件错事。”
“什么罪不罪,夫妻本就是一体,错是一起错。”
“我不怨你,我尚且有个哥哥,又有个弟弟撑着家里,而你是家中独子,当初也是我太自私。万幸你没有同我一齐赴死,否则我可罪孽深重喽。”黄环故装轻松地讲道,其间不忘掩面而笑。
“看你这样好,我也放心。”那老人复又道来,继而转脸再央求赵斯年道,“求求上神,我与老伴皆不想投胎。”
“我……”赵斯年叹口气,环顾众人复又笑道,“我哪有这个本事!”
“您是上神!你的故事,我们这些孤魂野鬼都有听闻,私下里莫不是崇敬爱戴。”那老太太发了话,言语诚恳,并不像是为了讨好而编出的谎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