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官里和亓刃出生入死过的将领立马听不下去了,站出来就要和花未眠大干一场。亓刃左耳朵听到一个“昏君”,右耳朵听到一个“暴君”,额角青筋直跳,索性把问题重新扔给了花未眠。
“朕也不想让程相蒙受不白之冤,那依国舅看,又要如何区别真假呢?”
花未眠思索一番,道:“字迹最易区分,沧纳三皇子的笔迹也不是寻常人就能得见,难有仿字一说,不如当场验字,皇上您觉得呢?”
“那就依国舅所言,上纸笔吧。”
太监很快就送上了纸笔,苏殷一手执笔,一手抚平了纸,却迟迟难以落笔。
他写给落红衣的信条上,只有短短八个字:身份暴露,撇清关系。显而易见,亓刃在看了信条后添油加醋,把重点放在了沧纳余部和程家私兵上。看亓刃这番轻松自得的形态,信条上的字迹必然也是经过模仿的,不怕比对。
这可如何是好?额上的汗珠滑过下颚,停顿的笔尖在宣纸上晕染出了一个墨点。
“呵!老子就说这小崽子心中有鬼!怎么不敢写了?!”
“怕不是怕漏出马脚吧!”
“苏公子,这是你洗清嫌疑唯一的方法,还请下笔。”
不落笔,没有别的方法帮程珩远脱罪,落笔,更像是羊入虎口,自投罗网。苏殷捏着笔杆的手指泛着青白,一阵头晕目眩,耳边响起嗡鸣。
花未眠垂头盯着他手中的毛笔,轻声催促,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更叫苏殷头皮发麻。
苏殷手一抖,心一横,手起笔落,正是“身份暴露,撇清关系”这八个字。写完后,他只觉浑身都脱了力。任凭狱卒将宣纸拿走,辗转至亓刃手中。
亓刃草草扫了一眼,道:“方才朕倒是想起来,在座中有一人与沧纳三皇子朝夕相处数年,也算得上是苏殷的半个启蒙老师,由他来辨认字迹,断不会再冤枉了程尚书。”
众人一阵唏嘘,齐齐看向逍遥王“亓容”。
段逸风在众人的目光中有条不紊地上前,接过两幅字迹,低头辨认。他看的速度极快,在苏殷眼里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。
——这是最后的机会,段逸风到底会不会帮自己?
他咬紧牙关,听见心底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答案,可他还是无法自拔地怀着侥幸心理,偷偷祈求段逸风能够帮自己。
“是同一个人的字迹。”
苏殷抖了抖嘴唇,悬于高空的心脏骤然坠落。他在这样深不见底的失重感中惶恐不堪,想要有人拉自己一把,可这里除了他自己之外,其余人都只站在高处轻蔑地看着他——包括段逸风。
段逸风的眼神复杂又隐晦,像极了亓容,他看不懂,又仿佛从来没有看懂过。
亓刃冷哼一声,将那宣纸连带着信条一齐扔下龙椅,“程瑾之!你还有什么好说的?!”
程珩远扑腾着冲上前去捡起纸条,对比一眼后无言地看向苏殷。那眼中迸发出的痛恨径直冲撞进苏殷的心头,让他那颗本该死绝的心脏又在余烬中要命地搏动了几下。
“程珩远,朕再问你一遍,你认不认罪?”
程珩远抿紧了苍白的双唇,眼神就像钉死在了苏殷身上。字迹是从苏殷的手里流出去的,如果他没有自作主张,没有相信落红衣,没有写这张信条,又怎么会被亓刃钻了空子!
败了!彻底败了!他无力地摇着头,人证物证,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……
“臣……认罪……”
“珩远!”程奉铭怒喝道:“仿字又有何难!皇上,苏殷没有认,既然他咳坏了嗓子说不出话,臣请求医好他的嗓子后再审!”
“右相,直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?朕倒还想问问你,信条中的私兵从何而来?!”
程奉铭指向苏殷的手不断颤抖,脸上皱纹纵横,愤怒至极,“皇上啊!何来的私兵!分明是这小人包藏祸心,搬弄是非啊!”
“朕看你是死不悔改,你要是不肯招,朕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!”
“爹!”程珩远揉碎了手中的信条,背脊始终不曾弯曲,他铿锵道:“皇上,臣认罪!”
“珩远啊……”程奉铭揪着领口,快要喘不上气。
“私藏苏殷的人是罪臣,通敌叛国者也是罪臣,信条中的私兵却是子虚乌有。”程珩远转向苏殷,脸上从刚开始掩藏不住的疼惜变成了直白的厌恶,“苏殷,我自认待你不薄。我本以为你只想复仇,却不想你从中挑拨要我晋玄自相残杀,你好毒的心!”
苏殷怔忡地听着,没有漏掉一个字,却怎么也听不懂他话语里的意思。
“棋差一招我程瑾之认栽!呵……亓刃!亓兄!皇上!臣一人做事一人当,要杀要剐悉听尊便。但此事我爹毫不知情,程家已无后人,看在他辅佐你大半生的份上,求您饶他一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