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种复杂又微妙的情绪在刘余川心里涌出,像是一股热流击中了心脏,一阵阵发烫。
一个事关自己,还是自己最关心的消息,是靠别人来告诉自己的。这个“别人”还是自己形式上的“竞争对手”,他坦率,直面相对的态度,让刘余川心里一时五味杂陈。
“刘队长,把这个消息提前告诉你,不是讨好。上次你来找我,给我点出了新的侦破思路,顺着那个思路,我调整了排查对象和思路。有一些进展,但实话说,还是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。无法锁定犯罪嫌疑人,破案也是说不上。”
“你我都是做刑侦的,都是明白人。你知道我也知道,眼下这个形势,破不了案,是因为遇到个不按套路出牌对手。我们现在手上的线索还太少了,信息点不够,不足以锁定犯罪嫌疑人。”
停顿。
这短暂的停顿,让刘余川有时间释放一下自己的情绪,习惯性的动作也在刘余川脸上出现——眼睛眯起,牙齿咬紧。
这番话,相当于在告诉刘余川,卢一品已经认可了刘余川对于 6.8 凶案的认识——凶手就是为了杀人,从人际和社交关系上来说,和死者可能没有任何关系。
只是恰好在那个时间的那个地点,遇到了 6.8 命案的遇害者左玉芬。也许,6.24 命案也是这样。
“劝君莫话封侯事,一将功成万骨枯”,这两句诗像是又一股热流,击在刘余川的心脏上。
不能从死者的人际关系,社交关系,或者家庭关系上锁定嫌疑人,侦破就会缺乏信息来源,也就无法锁定嫌疑人。破案就更不用说。
这种情况下要想破案,就只能等着凶手继续出手,才有可通过现场勘验积累到更多的蛛丝马迹。然后再这些零散破碎的信息里,寻找到更有价值的信息,锁定嫌疑人。
到最后,那些被“他”杀死的人,都只会成为某某凶案的遇害者,记录在案。流传于世的,要么是悬而未破的凶案,要么是最终缉拿凶手的“神探”。
“将成”,需要的是“枯骨”。
刘余川的身体,无法抑制地抖动起来,而且是由内而外。
“这是 6.8 命案的伤口,这是昨天 6.24 命案的伤口。黄法医说了,下刀的位置、力度,拉的长度,基本肯定是同一个人所为。位置认得很准,下刀的力度也控制得很好。一刀致命,凶手用刀用得很熟练,是个老手。”
一个文件夹在刘余川面前的桌面摊开,里面是两起命案的伤口,两具尸体上的伤口,都像一张咧开得太过的嘴。
就像好莱坞电影蝙蝠侠里的经典反派“小丑”。
“这是刀伤,不是枪伤,没有办法鉴定是不是同一柄刀,但是从两个死者的伤口看,很相似。”
伤口相似,就意味着行凶者使用的刀具,手法,力度,甚至身高都相似。
“你也看到了,两个伤口的下刀方向是相反的。一个是右手,一个是左手。”
“黄法医说他反复模拟,推敲了多次,两起案件的凶手在行凶杀人以后,都在死者的后背位置推了一把,这一把,把死者的尸体加速推向地面。两起案件的死者,下巴和嘴巴受到的损伤比鼻子更大,是下巴先着地。”
刘余川心里一凛,牙齿又咬紧,眼睛却没有眯起,而是瞪大了盯住眼前的卢一品。
一个选择在身后行凶的,而不是正面面对面行凶的凶手,其作案心理已经有很多种可能。再选择猛推一把,加速把尸体推向地面,这又是什么样的犯罪心理?
如果是同一个凶手作案,他为什么一次选择左手,一次选择右手。又是什么原因,让他可以“左右开弓”,双手都无比娴熟。
在刘余川烂熟于胸的“白银凶案”记录里,没有这一条。
“6.8 命案,6.24 命案的案发现场,都有车辆被人捅破车胎。一辆是白色马自达,一辆是红色大众,都是后胎。这恐怕不是偶然。”
“6.8 命案找到车主时,车胎已经补好,6.24 命案因为是晚上发案,车胎卸下来还在修车厂。只能判断两辆车的车胎,都是匕首捅的。捅得都不深。”
匕首,直刃刀。
割喉,弧形刀具。
“6.8 命案停车场被捅车辆相邻的车辆,我们调查了,没有疑点。6.24 被捅车辆是停在路边的,前后的车都是昆州一中接送孩子家长的车辆,还没有调查完,大概也不会有疑点。”
“刘队长,我的话说完了。有些信息是你已经知道的,有的是你还没有掌握的。我来找你,是想向你申请参与专案组的侦破工作,包括以后有可能的并案,和有可能继续发生的凶案。哪怕是以个人的名义。我就是想要看看,这个凶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