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时迟那时快,七宝正要接过,不料元守镇五指骤然散开,洒出一片异味的粉末。
七宝已立马屏住了呼吸,却还是闻见了那味道——迷魂散!
“你……”七宝顿时四肢发软起来,趁药效完全控制她之前,她用尽全力,双手死死撑在门上,不让他踏入一步。
元守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,心中却动了一动,忽觉周允亦没有白疼她。
“来人……”七宝呼喊着,声音却微不可闻。
元守镇抬起两指,捏住她的下巴,打量道:“哎,可惜了一个美人儿,要不是左大人跟我说,我都不敢想,你竟然是个细作!不过,你说你,蛰伏了这么些年,如今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,不金盆洗手,怎么又帮起周允来了?这不是成了反咬人的狗么?”
七宝闻言一震,双眉遽然紧蹙——难道她错了?织造署从始至终要扶持的人,也不是方世知,而是元守镇?这个毫不起眼,因而也出其不意的元守镇?她身体渐渐瘫软,脑子却愈发清明起来,她原以为,织造署二择其一,她杀了方世知,周允便能活了,却不想,离间方、周,只是织造署的第一步……左澈终究还是骗了她?还是说,姜是老的辣?
不管怎样,周允右手筋脉已断,武力大失,此后能否持刀都是个问题,织造署却还不肯放过他么!
元守镇似猜到她心里所想,笑道:“放心,我若要取他的命,早动手了,何苦还要演这些戏码给人看?二弟已死,风满楼上下都道这是他们二人尔虞我诈的结果,便也没什么异议,可若三弟又死于我手上,我元守镇叫人怎么想?趁人之危不说,难免叫人猜疑这一切都是我和织造署勾结出来的,猜疑我,才是那个叛贼。”
七宝勉强松了一口气,旋即,又死死地盯着元守镇,那他这是,来替织造署取自己的命?
“咬人的狗是断然不能要了,七宝姑娘这么聪明,想必也知道自己命数已尽了吧?”
是。七宝无奈地勾了勾唇角,只是,她没想到,这一天,来得如此之快,如此猝不及防。她再也支撑不住,却还是死死地倚在门上,不让自己坠落在地。
“那就,对不住了。”
“慢着……谁,谁派你来的?”如今,她只剩下这一个问题。
“自然是左老,他倒是给足了你面子,不敢轻看你,还要我亲自来动手。”
那迷魂散麻痹了七宝的四肢,渐渐蔓延至她的五脏六腑,最后,她只余一缕固执的念想——那么左澈,他知或不知呢?
那株枯木,果真发了芽么?
元守镇猛地拔出了匕首,刀身在暗夜中闪映着寒光。
然而,与此同时,一声闷响,元守镇的手臂堪堪擦过了一只羽箭,力道之大,让他的匕首险些坠地。
“谁?”元守镇抱着臂,忍着被擦伤的痛,往来箭的方向看去,便看见了一个黑影。
电光火石之间,元守镇趁那黑影抽箭搭弓之时,对准七宝的心脏,狠狠刺去——
却有一人闪身扑向七宝!
七宝迷蒙着,只觉身上传来一股温暖而沉重的力量,下一刻,她便被这力量砸得仰面跌在地上。
“周允?”元守镇大骇道。
七宝恍惚中听见这个名字,霎时又清醒过来,费力地睁开眼,果真看见了周允。不知何时,他已醒来了,千钧一发之际,叫她躲过了这一劫。
第二只羽箭又射了过来,直直击中元守镇的大腿。
元守镇闷哼一声,他明明已迷晕了院内所有人,这人又是谁?不对,这人屡屡出箭,却也不敢直接杀了自己,莫非也是织造署的……眼见第三支羽箭又要上弓,再顾不上杀七宝,他一咬牙,拖起身子就往外跑了。
见状,黑影亦闪入夜色之中,再无踪迹。
“周允?”七宝喃喃道,他覆在她身上,一动不动的。她欲起身,却因那迷魂散而不得动弹。
“周允!”七宝又费劲地唤了一声。
良久,终于传来他那永远揶揄着的声音,微弱的,轻快的,动听的。
“在呢……”
瞬间,七宝的眼泪又落了下来。
察觉到颈上一阵温热,周允一边轻轻地将下巴靠在她脑袋上,一边道:“哭什么,别脏了我的衣服……”
七宝本还担心至极,一听这话,顿时气急,“你下来!”
“你这人,好没意思,我救了你,在你身上趴一会,你还不乐意了……”
她又哽咽起来,“我不明白……”
“不明白什么?”
不明白为什么事到如今,他还要救她。
等不来她的回答,周允又自顾自地道:“七宝,我醒了……”
废话。
“你不是死尸,你笑起来,比杜英还要香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