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臣近来少有外出,能给他下毒之人,定是身边之人。只是江扶风听那大夫所言,这名为“暗根生”的毒致命几率只有一半,若是下毒之人都能得手了,却只下这样的毒,似乎有些说不过去。
这其中的隐情,江扶风久久思之无果。
接而江扶风伸手捻着他的衣襟,轻轻解了几分,那润白的平安扣系着红绳闯入视野,紧贴在他青筋纵显的脖颈间。
她几乎是以祈求而虔诚的目光望着他身上的平安扣,语无伦次地对其说了好许,最终零碎混乱而絮絮的话,化成似是呢喃的一句:“柳郎,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。”
翌日,江扶风闻说,城东那老妇病故了。
她赶赴老妇家中时,因无人为其买棺收尸,邻里正七嘴八舌地商议着,欲把老妇的尸身拖往义庄暂时搁置一事。
彼时江扶风闲步老妇屋中时,却见着了那桌上放置了几包药,待她走近拿起药袋查看,那其上的药单却是这两日开的。
老妇生前唯有一个养子,早几日便在牢狱中自尽而亡,这药又是从何而来?
【不会是闹鬼了吧?】系统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。
破旧的木门一并掩住了天光,余下昏昏的视野。断断续续的吱呀声里,凉风不时徐徐穿过门缝而来,屋角的蛛网由着飘动,搅着阴沉。
忽一窸窸窣窣的声音乍起,隐约着还有拖动的动静,似是藏在了老妇卧房的门后。
江扶风缓步走近,摸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,正欲推开之时,一人尖声从门后破出,口中还大喊着,“不是我,不是我!我什么都没有做!”
江扶风只见得一男子抱头窜出,他爬在地上,仓皇着便要踉跄着往外跑。是以江扶风夺步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,凉凉问道:“大白天鬼鬼祟祟的来这里,偷尸啊?”
“没没没……没有。”男子回过头来望着江扶风,结巴着搭着话。
“不说实话我就只好抓你去报官了。你若是觉得我冤枉了你,我叫街坊邻居指认指认你。”江扶风话毕提着他的衣襟,便要往外拖拽而去。
“别,姑娘我错了,我招。”男子哭天抢地地抵着门槛,挣扎着不愿出去,“我本来是个游手好闲的……”
“说重点。”江扶风打断了他的话。
男子声音戛然而止,他挠挠头,踟躇了半刻,“就……我喜欢去死人家里顺手拿点什么东西填饱肚子。然后今天遇到这户人家,什么也没有捞着。”
江扶风顿时也知晓这男子是做什么的了,当即白了他一眼,“胆子挺大,就不怕头七的时候,人家来报复你啊?”
男子却不以为意地狡辩着: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。人家虽然走了,却留了点钱财给我,救了我一命,都是活菩萨。”
江扶风懒于同他说理,松开其衣领后问道:“所以你瞧着这户人家快要去世了,提前来这里蹲了几天,然后今日才趁人病故了,偷摸进来窃取财物?”
男子点点头:“咳,是这样的。”
江扶风闻言望向那出现得蹊跷的药袋,“那你可知晓,桌上的药是怎么来的?”
男子顺其目光看去,“哦,这是城中的长安药铺有一伙计送来的。好像送了好些天了,最近我在这巷子里经常看到他来。不过眼下这老太太都死了,送药的伙计应该是不会再来了。”
江扶风蹙起了眉,难道是老妇养子被抓前所托?
可老妇明明言之于她,他不仅已是穷途末路,还背了一身的债,连着贿赂所得的银子尽数上交了朝廷,又何来钱两托药铺呢?
长安药铺。药味氤氲的铺子前,江扶风见着其里的伙计正忙碌着,她持着老妇家中药袋上的药单入了铺,对着一杵药的伙计问道:“请问一下,这个药单子是你们铺中谁开的?”
伙计瞧了眼那药单上的字,面色疑惑:“这药是有什么问题吗?”
江扶风温温笑道:“这倒不是。我远房表亲近日去世了,他的养母病重,听说是贵铺的伙计一直在为之送药,所以我来此地想当面感谢他一番。”
伙计听罢释然地摆摆手,“不用,受人所托罢了。这个药啊,就是我去送的。”
江扶风故作讶然,“是我那故去的表亲生前托付的吗?可有拖欠的钱两没结清?”
伙计思索了半刻,确然答道:“不是吧,那位公子压根没去世啊。而且他出手也挺阔绰的,不存在钱两未清的情况。”
江扶风心头一动,“那可否告知那位恩公详情?救人之命,小女子定要登门拜谢的,也为了我那远房表亲了结一桩心事。”
伙计从柜台一侧拿出一本簿子,翻了半晌后答道:“那位公子姓谢,住城西平阳街,其余的我便不知道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