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当时心底漏了一拍。
皎皎已经被秦阙控制了吗?还是说皎皎是想借此机会见他一面,让自己带她走?
乌远苍不得而知。
但他总觉得,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。
皎皎那般痛恨秦阙,与秦阙之间有那么多的不堪,她如今也有了自己的雾绡阁,先前又来信让自己在徐州等她,接应她,怎么会这么快就向秦阙妥协了?
很短的一封私信,却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。
藏彦当时劝他,当心这是秦阙诱他深入的计策,还是让藏彦去比较稳妥。
他知道藏彦担心的是什么。
无非就是怕自己真得顺了秦阙的意思去了,后者将自己困在洛阳,从而让南越群龙无首。
但他知晓秦阙不会这么做。
如若秦阙真得将自己困在洛阳城中,那无非是让楚国借机南下,到时候是为他人做嫁衣,秦阙不会那么蠢。
他用祝蘅枝做让他答应合作北上的“诱饵”,无非是怕乌远苍不同意罢了。
那他还真是算准了。
四年前皎皎和秦阙之间还没有那么多的隔阂,他便那样对皎皎,如今皎皎出逃在外三年,被他不知用什么办法带回了身边,自然是痛苦不堪。
早日赶到洛阳,见到皎皎,当面确认她无碍,才是正经事,于他乌远苍而言,哪里还能等半分?
遂扯了扯手中的缰绳,低声和藏彦吩咐:“去渡口,准备渡江。”
藏彦闻言,也不能再多言反驳,毕竟他这位王上,素来是说一不二的,他决定的事情,除了那位祝娘子,还真没有谁能改变得了。
于是应了乌远苍。
白露横江,水光接天。
乌远苍坐在棚中,估算着渡江后还要多久才能到洛阳。
他特意选了渡江后离洛阳最近的一个渡口,即使是这样,中间也隔了一千多里,昼夜疾驰,披星戴月,也要将近十日。
他向西北的方向望着洛阳的方向,恨不能一夜到燕宫,到她身侧。
*
祝蘅枝看着秦阙的神色,眼神中带着探究的意味。
秦阙这样的人,竟然将选择权主动让渡给了自己,这便是自己抓住反击的最好时机。
她很快心中谋算好了一切,但面上还是方才那样楚楚可怜的样子,轻声问了句:“当真?”
秦阙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,心中的疼意更甚,他握住了祝蘅枝莹白如玉的双手,让她放心,道:“朕不会食言。”
祝蘅枝却没有先提自己想要的,而是反问了秦阙:“你知道当时我为何会同意远苍在我身边?”
秦阙一愣。
原来他们之间真得有过?
但他知道,现在如若质问祝蘅枝,只能让她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再一次击溃,于是没有说话,只是等着她的下文。
“因为我的雾绡阁当时刚刚开张,一切都很艰辛,是他给予我最大的助力,陪我度过了最为艰难的那段日子,才有了后来的祝娘子,后来的雾绡阁,”祝蘅枝顿了顿,说:“如若你真得想弥补我,那便做出些对我有利的事情来,给我我真正想要的,而不是把我当作你的金丝雀。”
秦阙面上闪过一丝为难与踌躇。
祝蘅枝看到了他眼神微动,知道自己方才拿乌远苍来刺激他并不是毫无作用,于是继续道:“你觉得我尝过了自由的味道,见过了外面的繁华,还会不会甘心做你的笼中鸟?”
秦阙唇近乎抿成了一条线。
“我曾听闻,从野外捉回来的鸟儿,如若一直被关在笼子里,会选择绝食而死。”
鸟雀或许会做这样的选择,但她不会。
若干年后,凭什么她骨枯黄土,秦阙明堂高坐?
愧疚这种情绪化的东西,一时用用也就是了,哪里能仰仗一辈子?
但她这句话让秦阙背后一凉。
因为祝蘅枝说这句话的时候,声音很轻,眸中还藏蓄着泪花,大有和他“殊死一战”的可能性。
“蘅枝,你,你莫作傻事,你要做什么,我都答应你,我不会再拘着你,只要,你别离开洛阳,好不好?”秦阙的声线颤抖。
这次换到祝蘅枝沉默了半晌,她必须要做出这样一副样子,才能保持住秦阙来之不易的愧疚心。
良久之后,才道:“好,你明日便让我出宫,放了我,继续以祝娘子的身份,在洛阳把我的雾绡阁办起来。”
她不离开洛阳,一是因为陈听澜走不了,二是,将雾绡阁拓展到洛阳,进一步和西域诸国有所来往,本就在她的计划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