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她击打沙袋,偶尔喊出特定的动作和角度以便观察她的姿势。她学得很快,进步也很大;如果他为她在国际马伽术联盟进行资格注册,再过不到一个月,她就能挑战操练者一级考试了。
见她开始懈怠,利维说:“把你的攻击性重新拿出来。动作要快,要有爆发力。”
她退后一步,大喘着气,抬起手臂抹过汗水淋漓的前额。“我累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深吸一口气,她鼓足精神,再度对沉重的沙袋发起攻击。利维面露微笑。
不过安全地挑战极限不等于走极端,所以过了几分钟,他就叫停了。他们喝了点水,拿毛巾擦汗,然后阿德里安娜换回常服,坐在长椅上等利维。
利维走出浴室时,她正盯着手机看。“去‘格里玛迪披萨’吃午饭怎么样?”他问。
阿德里安娜抬头看他,一脸惊异,利维很确定并不是他选的餐厅有什么问题。
不祥的预感让他的皮肤生出触电感。“出什么事了?”
她一言不发把手机递给利维,上面正在播放Youtube视频。
屌炸天!警察放倒枪手!
利维的胃一阵翻腾。视频是用手机拍摄的,他点击重放,看着自己和尼克·布莱斯在搏斗,不禁有些恍惚。摄像头捕捉了那场对决的完整过程——从他刚扑上去直到布莱斯被放倒的那一刻。
“你跟我说是疑犯拒捕,”阿德里安娜说,“可没说你痛扁了那家伙,还把他勒到窒息。”
他把目光从屏幕挪开,发现阿德里安娜嘴巴咧得合不拢。“我——”
“已经有三十万点击了。利维,你太厉害了。”
“我没有,”他说,“听着,拥有自卫能力非常重要,我做的都是分内之事,但我不希望你觉得这种事情……酷,或者风光,或者随便怎么样。”
她耸起一边肩膀。“为什么不?是在硬石酒店,对吗?昨晚的新闻报道了这起枪击。那家伙杀了一名警察,他在企图逃离的过程中很可能还会射杀其他任何人。况且你也没有杀他。”她停顿了一下,补充说:“你没有吧?”
“没。他今早出院了,现在被关着呢。”利维把手机还给她,挨着她坐在长椅上。“但那不是重点。我的行为确实能导致他死亡。我之所以冒险那么做,是因为当时有其他人的生命处于危险中,但我希望自己不必那么做。我并不喜欢那样。”
“真的吗?”她摆弄着手机。“因为看上去不像啊。”
他叹了口气。从第一天开始,马伽术教练就得在学生脑袋里扎下这样的理念:他们所学的武术只能在没有和平解决途径的前提下使用。避战是第一选择,也是最佳选择;只有在袭击者不肯退让,或是以军队和执法部门的情况,需要制服某人以避免伤及更多时,才能使用武力。暴力是必要之恶,而不是什么值得美化、值得陶醉的东西。
但利维看到视频中的自己,那个他不像是一个厌恶暴力且不得已而为之的男人。视频中的他喜欢搏斗,他喜欢……赢。打倒布莱斯后,他是如此兴致勃发,以至于电话也不打就直奔多米尼克的公寓,甚至没想过多米尼克会不会在忙。他是那样渴望释放掉内心中被胜利、被杀戮激发出的愤怒风暴。
说自己不喜欢打败布莱斯的感觉是骗人的,而且谁也骗不了。
“我要把这个链接发给我所有的朋友,”阿德里安娜说着,拇指在屏幕上飞舞,“他们都要发疯的。你真是个狠角色。”
利维张了张嘴,但没有辩解。说实话,他挺高兴阿德里安娜能有愿意与其分享这事的朋友,他不忍心阻止她。
但他忍不住去想,从“狠角色”变成“神经病”,可能只是一步之遥。
* * *
午饭后,利维把阿德里安娜送到安德森家位于亨德森市的牧场。他的大脑停止思考,靠肌肉记忆开车返回拉斯维加斯,不经意间开到了克拉克郡拘留所。
他原本没打算在今天工作。但多米尼克正在LGBT夜店“魔鬼鱼”上两轮连班,而玛汀既要参加女儿米凯拉的越野长跑比赛,又要去看另一个女儿茜蒙的足球赛。说来可悲,他没有别的事情可做。他的生活总是围着工作转。
再说了,知道布莱斯已被捕在押他就无心做别的事。所以他找到车位停车,然后步入郡拘留所,这里的大多数职员都认得他的脸。
“我想和一名犯人谈谈,”他在前台登记时说,“尼古拉斯·布莱斯。他是今早从大学医疗中心送来的。”
两名值班守卫交换了一下眼神。“对不起,警探,”其中一个说,“我们接到命令,不允许你接触这名犯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