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
“你确定东西都装好了吧?”利维把行李放在出发区路沿时,南希这样问索尔。
“第一千次,是的。”
“你的晕车药?登机牌?身份证?”
“行行好吧,女人,我怎么可能没带身份证?”索尔夸张地挥动手臂,差点打在利维脸上。“我能把它放哪里?你觉得我会把它忘在酒店梳妆台上?”
“我会想你们的。”利维说着,依次拥抱了父母。他们和多米尼克一起在一家风格奇趣的小餐馆吃了早餐,然而多米尼克必须上班,于是利维独自载父母来机场。
“十二月你要来新泽西。”南希说道,可不是在跟他打商量。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利维爱他的家人,但回去故乡只会勾起那些悲惨回忆——从他所经历的种种欺凌,一直到他在大学时遭遇的那场残酷袭击。他痛恨记起自己曾经多么地软弱无能。
“至少在光明节那几天回来啊,带上你的小伙子。”
“今年光明节跟圣诞节是同天开始庆祝,圣诞对多米尼克一家非常重要,超过我们过光明节。”
南希挥手道:“那就圣诞节第二天来。这就是跟异教徒交往的好处之一,你可以陪多米尼克的家人过圣诞,又能跟我们过光明节,没问题。”
“我——”利维马上打住,盯着她,“你刚才叫了多米尼克的名字。”
南希瞥了一眼索尔,笑着捏了捏利维的下巴。“我不是总说嘛,我能一眼认出我儿子的bashert。对不对,索尔?”
“她确实这么说。”他认同道。
Bashert,灵魂伴侣。利维咽下突如其来的哽咽感。
“好的,”他轻声说,“我会转告多米尼克。”
“我爱你,bubbeleh,”她吻了吻他的脸颊,“保重。”
利维也同父亲吻别,直到看他们进入航站楼,他才回到车里。他沿人行道汇入车流,驾车向北回市区,大脑一路飞速运转。
* * *
“你绝对不会相信的。”利维一进大办公室,玛汀这样说。
他把包和咖啡杯放在桌上,两人的桌子相连,中间被彼此的电脑分隔,相对而坐。“发生了什么?”他心不在焉地问,脑海里依然是与父母临别时的对话。
“你知道周六晚上那起驾车枪击事件吧?中枪的那些家伙是‘斯拉夫集团’的。”
这一点,引起了他的注意。“你觉得是朴家的人安排了一场以复仇为目的的驾车枪击?”这根本不是他们的风格。朴家挑起的暴力事件从来不会在明面上进行,受害者总是悄无声息就人间蒸发了。
她摇摇头。“是‘黄蜂帮’。扫黑组已经抓来两个开枪者了。”
“黄蜂帮”本是维加斯一个强大的街头团伙,然而最近一段时间里,他们在全球范围开始崛起——通过与亚洲和中美洲那些垄断性制毒组织的紧密联系,正逐渐成长为一个有头有脸的有组织犯罪集团。
“那这个时间点……还真是奇怪,”利维说着坐下来,“而且,‘黄蜂帮’为什么要攻击‘斯拉夫集团’?他们不是有时候还会合作吗?”
“没错,所以别把事情想得太轻松。”玛汀冲着桌上的电话点了点头。“我刚和托马西诺通了话,他愿意让我们跟被捕那俩家伙谈谈,看他们跟柳和杜比基有没有关系。你愿意去郡拘留所走一遭吗?”
只要和案件调查相关,利维愿意做任何事。半小时后,他和玛汀步入克拉克郡拘留所的审讯室,里面有个年轻男人被铐在桌子上。
埃德加·帕迪拉青春期都没过完,瘦瘦高高,他的黑发扫落在空洞的双眼上,眼里满是压力和疲倦。当利维和玛汀在他对面坐下时,他望着他们,充满警惕。
“帕迪拉先生,我是瓦尔库警探,这位是艾布拉姆斯警探,”玛汀说,“我们想和你谈谈周六晚上发生的枪击案。”
“我已经签了认罪书了。”
“我们了解这一点。我们想知道的是,你们组织为什么把‘斯拉夫集团’的成员作为目标。”
对方盯着他俩看了一会儿,忽然爆发出一声笑,笑声尖利,还有点疯癫。“你们认真的?真的以为我们是故意找集团的麻烦?妈的,你们觉得我们是傻吗?”
利维与玛汀困惑地对视一眼。“你自己说你承认犯罪了。”
“我是开枪了,没错,”帕迪拉说,“但我不知道我射的人是谁。我永远不会——听着,我们不会没事招惹集团。我们跟他们没争端,更何况,是个人都知道别惹俄国佬。”
“斯拉夫集团”里并不只有俄罗斯人,但他说得很对——这个组织在向敌人寻仇上,可是出了名地雷厉风行加残酷无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