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南宫硕发怒,何氏也不敢太过造次,只能生着闷气不再言语,就这样,大家貌合神离地吃完除夕饭,众人退下前,南宫硕道,“今晚要守夜,回房前,记得去祠堂上香。”南宫锐、南宫垚和南宫祯异口同声道,“是,父亲。”三兄弟一起来到祠堂,这里南宫垚最为熟悉,从小到大就属他受罚的次数最多,南宫锐和南宫祯犯错多由何氏护着,惩罚终是不了了之。看着满堂的灵牌,南宫垚觉得既熟悉有陌生,不管是他们还是何氏,自己永远都像个外人一样,可这些南宫垚都不在乎,他在乎的是他在意的那个人牌位始终进不了这祠堂之中。
上完香后,三人便可自回府,别人的院落里都是欢声笑语,只有南宫垚的格外落寞,当值的小厮被南宫垚打发了,偌大的院落只余他形单影只。只见他默默地走进屋内,走到内室的一角,打开暗格,母亲的牌位赫然出现在眼前。看着母亲的牌位,南宫垚默默地上了一炷香,他从小就是报喜不报忧,捡了些一年中为数不多的开心事说给母亲听,“……娘,你知道吗,我遇见了钟爷爷和小莹子,他们让我向您问好。小莹子长大了,不过同小时候一样活泼好动,她的父亲还是没找到,她说‘她没我幸运,早早地就找到了爹’”说道这儿,南宫垚自嘲似地笑了笑,他的爹是找到了,认了自己,却始终认不了含辛茹苦抚养自己成人的娘。
他知道整个南宫府的人都在私下里嘲笑他,没有人打心眼里看得起他,可是这些他都不在乎,他在乎的是母亲临走前对他说的话。那日历经千辛万苦的他们终于到了惠阳城,找到了司马府,彼时虽是南宫硕当家,但太夫人还在世,她怜惜南宫家的血脉同意留下南宫垚,却坚决不同意留下他的母亲,任凭南宫垚如何抱着父亲的腿苦苦哀求,南宫硕除了叹息,却始终只字不语,最终他的母亲被赶出了司马府,南宫垚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母亲的神情,她含泪带笑地看着南宫垚道,“放心吧…阿娘会好好地…好好地等着垚儿的,垚儿要听父亲的话,做一个像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儿郎…”说完,她抬头看了一眼南宫硕,又摸了一下南宫垚的额头,便在依依不舍中含泪离去。南宫垚发奋地努力着,他不是要得到谁的认可,只是想变得强大一些,去保护他的母亲,可谁知,在阿娘离开司马府的第二年便生病去世了,身为儿子的他没能见她最后一面。静静地合上暗格,南宫垚立在窗前,打开窗子,任由冷风呼呼地灌进室内,看着天上遥遥的明月,南宫垚道,“母亲,父亲也许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儿郎,但他终究还是辜负了你……若您知是如此结局,不知会不会后悔带着垚儿来这惠阳城。”
范府的除夕夜则是笼罩在喜忧参半的气氛中,喜得是,宫里已经传来话,范府的嫡子得东宫举荐任少府少监,虽是个从四品下,但对于自己颇不成气的儿子而言,这个官职已是天大的福气,范宗正夫妇自是喜出望外,可忧得是一向乖巧的女儿,自从年节前去了一趟表亲家,回来竟变了个模样,整日地将自己关在房中,任谁叫都不出来。
漆黑的屋子里,披头散发的范薇蜷缩在床上的一角。那一场噩梦般的经历,让范薇不敢再轻易入眠,一躺下,那天可怕的记忆就会一幕幕地浮现在脑中,让她倍感煎熬。这时一个人影进入屋内,将带来的可口饭菜放在桌上,点亮了屋中的油灯后道,“小姐还是吃些东西吧,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熬不住的。”听道熟悉的声音,范薇惊坐起,发疯似地跑下床,死死地抓住来人的手臂道,“这会儿…你倒是关心起我来了,你们这般害我,难道不怕我…跑到王上面前告发你们吗?”抱琴笑着,推开范薇的手臂道,“小姐尽管去吧,你无凭无据,不过是空口白话罢了,可您受辱的事情,怕是也瞒不住了,到时候不仅您,整个府邸都会成为惠阳城的笑柄,您真的打算以卵击石吗?”听到抱琴的话,范薇失了神儿似的瘫坐在地上,哭泣起来,抱琴蹲下附在她耳旁说,“说到底,当初是您自己向主子自荐枕席,与他人何干啊!”范薇瞪大了布满泪痕的双眼看着眼前之人,是啊,是她异想天开,是她太过单纯妄信人岩,都是她的错,她错啊,想到这儿,范薇双拳紧握狠狠地捶打着地面,伤害自己以发泄心中的怒火。
抱琴见状,扶她起身换了一副嘴脸,安抚范薇道,“小姐如今体弱,地上凉,落下病根就不好了。主子知晓小姐受了委屈,如今小姐的兄长有了官职,也算是……您的付出有了回报。”看着仍然痛苦不止的范薇,抱琴道,“小姐还是忘掉过往的好,您的忠心不二,主子定会记得的,将来说不定还能为小姐……讨来王上亲赐的婚事。”范薇道,“可我……”抱琴不在意道,“小姐放心,有主子在,这一切都不是问题,可您若一直这么自甘消沉下去,再好的机会也抓不住啊。”抱琴的话,如当头棒喝般敲醒了范薇,又让她看到了希望,她仿佛明白了什么,擦干眼泪,跑到桌前,几日未进食的她狼吞虎咽起来,抱琴说的没错,事到如今,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,可怎么着,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