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殇录(134)

突然,柴桑大笑起来,可没笑几声便剧烈地咳了起来,终于平复了气息的柴桑,看着一旁充满疑惑的妘挽和岚烟道,“没错,咳咳……他要手刃的仇人就是我,还记得我说过的吗?每个人都有…不想为他人所知的过去。我本名叫柴灵杰,出生在黎国边境一个叫白落的村子里,小时候…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名师启蒙点拨,成了村子里唯一一个会读书写字的人,我偏爱安逸不喜纷争,只愿做一名教书先生了此一生。二十岁的那年,我遇到了我的妻子,她叫桑榆,她美丽善良,遇见她仿佛是上天的恩赐,后来我们成了亲,过着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的幸福生活。很快桑榆便有了身孕,她喜食酸梅,那一日,我特意出村上山采摘酸梅,却遇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,我没有多想便把他背回了村子对他悉心照料,可奇怪的事,那个孩子醒后除了摇头,什么话都不说,更是到第二天消失不见了。期初我…并没有多想,可谁知,几天后的夜里,一伙流民趁着月黑风高袭击了白落村,很多人为了保护自家的口粮而惨死刀下,那些人凶残异常,老弱妇孺皆不放过,亦没有放过身怀六甲的桑榆,我抱着倒在血泊之中的桑榆万念俱灰。更可怕的是,我在漫天的火光中…居然看到了那个孩子的身影。原来…原来是我的一念之仁,将白落村暴露在那群流民的眼皮下,是我,是我害死了桑榆,是我害死了白落村几十口无辜人的性命。”

说道这儿,柴桑再也抑制不住悲痛,流下了泪来,“后来,我…我再也无颜在白落村待下去了,支持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报仇。经过我多方查探,终于找到了那伙流民的所在,于是写了诉状递上官府,县丞同我讲,要我出十个金帛,没有金帛不出兵,我与他理论,他却把我赶出了府衙。我在府衙门前整整跪了五天五夜,可等来还是那句,无钱不出兵。当时我气急,仇人在眼前却不能报,于是一怒之下,打了县丞。县丞自是没有轻饶了我,把我痛打一顿,扔到了荒山野岭自生自灭。好在我命不该绝,被麻匪所救,看着全副武装、身强体健的麻匪,我突然…突然有了想法,如果官府不能帮我报仇,那我可以利用这些麻匪…以暴制暴。于是我便委身匪营,教他们行军打、派兵布阵之法,匪首为了感激我,便派了一队人马给我帮我报仇。虽说流民残暴,可面对麻匪还是毫无还手之力……”

柴桑颤抖地举起自己的双手,“那是我……第一次杀人。起初我是不敢的,可当温热猩红的鲜血溅在我的脸上、我的手上、我的衣服上怎么擦也擦不掉时,隐藏在我心中的兽性终于爆发了。我大喊着冲向人群,毫无目的地左一刀、右一刀、左一刀、右一刀,我无视他们的求饶、无视他们的叫喊,复仇的快感泯灭掉了我仅存的理智。我们从半夜杀到了黎明,当清晨的阳光灼热了我的眼睛,我才恍然发现自己正手持屠刀站在累累尸体之上。我犯下了罪孽,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。刚开始我还可以用报仇的理由来麻痹自己,可每当午夜梦回,那些声音、那些被我砍杀手无寸铁无辜之人的求饶声就会不绝于耳,我终是受不了内心的谴责,打算离开匪营,却不想被匪首费心挽留。之后我才明白,这些麻匪并非有情有义,他们只是在利用我,利用我…帮他们打家劫舍。可等我明白时,他们已然用我教给他们的战术袭击了好多村舍。冤冤相报何时了啊,我以前痛恨那些袭击白落村的流民,而我…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那些人的帮凶。于是我不再献一计,绝食准备以死明志。”

“那后来呢,你又是如何…来到了炎国?”妘挽问道,柴桑道,“后来,麻匪声势渐大,官府终于坐不住了,出兵剿匪,一名姓曹的军爷把我救了出来。他听闻了我的事,没有杀我,还给我些盘缠,让我另谋生路。那位曹将军临行前对我说‘如果你无法原谅自己,那就用你的余生…赎罪吧’……”终于说出心中最大的秘密,此时的柴桑倍感轻松,他看向那个刺客笑道,“茫茫人海,找到我,不容易,杀了我,报了仇,便重新开始生活吧,不要再像我一样终日活在愧疚当中,来吧。”然后看向妘挽道,“谢太子妃成全。”

说完柴桑仰面朝上,闭目平静地接受他接下来的命运,妘挽理解柴桑,并尊重他的决定,便示意侍卫放手。没有了束缚的刺客捡起雪中的匕首,缓缓地向柴桑走去,突然纵身一跃,持刀向柴桑劈去,妘挽拼命地抱住一旁想要冲上前去的岚烟。可谁知刺客手起刀落砍下的不是柴桑的首级,而是他的发髻。柴桑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看向那名刺客,他看不清那名刺客的脸,却听见那名刺客道,“为了我的亲人,这一刀……我必须砍。可也正如你所说,我也不希望往后的日子…在愧疚中渡过,所以今日……你我两清了。”说完,便飞快地消失在了茫茫雪林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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