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发俸的事，历来都是月末，也不该在这里办。”
“发什么疯……俸？这不是你的活吗，找我做什么？对了，在万财酒家抄了不少吧，把账拿来我看看。”
这几日忙着研究那些供词，他就忘了回禀查抄的事。千渺脸上发僵，含含糊糊说：“也不是很多。”
“不对呀，修脚铺遮遮掩掩、小打小闹，都招得贼杀人越货。怎么万财……按说该有万贯家财……”
“大人，那不过是个铺名，讨个彩头。”
“你是个读书人，不懂底下的事。这种坑得赌徒家破人亡的黑心财，怎么会放在明面上，密道暗格查了吗？”
没有，哪有那么多机关！
千渺不想承认自己不行，敷衍道：“里里外外都搜过了，只有两个窖，存了些粗粮菜坛子，不值钱。”
“蚊子再小也是肉，拉回来，牢里多关了这么些人，开支就大了，要俭省。”
千渺不情不愿应了。
“我明白了，你说的是前两日他们在这领钱的事吧，嗐，那是我的私房，这天越来越凉，正是收买人心的好时机。你可别误会啊，我这个是赏，不是俸，你管着账，该发的禄米还得按时给人发下去。”
他这样直白地说了是收买人心，千渺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没动公家的东西，他愿意撒钱是他的事。千渺虽怀疑银子的来历，但不能无凭无据指责上官，只好回头往省里去信。
周青云数着日子要往周家去，可惜省里来的急件先到了。
他身边这些人都急上了，他不慌不忙翻衣箱，喜滋滋道：“正愁银子不够花呢，这是个好机会。”
你是去见上官复命的，打的居然是这样的主意，那还了得！
几人你看我，我看你，最后一齐看向了殷若。
被选中的殷若硬着头皮说：“大人，钱够用了，没什么要添置的玩意。”
“暂且是够了。可是后边还有许多事，城隍庙要修，衙门里有这么多人要养，还要预备年货。官学往后陆续会有学生来，吃吃喝喝，冬天烧炭，还有笔墨纸砚……这笔好说，你们会造纸制墨吗？”
周松咬牙答：“应该会，林秀才，你说是不是？”
林密干巴巴答：“是啊，书上有古法，也有今方。大人，做官的人，行差踏错，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！”
周青云一脸无辜道：“你们想哪去了？我找府台大人说说这里的难处，他老人家爱民如子，必定舍不得让治下的百姓受苦。他大手一挥，给我们批个几千石粮，这就好办了。你们放心，我保证规规矩矩的，我还想一路高升，做大官光宗耀祖呢！”
他说的话，他们是一个字也不信。
想跟着去吧，尤千户说了，万府台急召，未免耽误，周县令跟着他们走，不许带闲人。
周松还想叮嘱几句，殷若眨眨眼，说：“不好违令，大人，你一路小心！”
第83章
周青云也操心他们，小声叮嘱：“要是有人为难，先跑路，保全了自己，等我回来了再想办法。什么节气侠义的，时机不好就先抛开。这世道不好，讲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只会害了自己。务必要记住：留得青山在，不怕没柴烧！若实在艰难，临时出卖我也不要紧，我总有法子脱身。我属泥鳅的，谁也抓不住！”
这让大伙想起了在落梅庵被这话坑到的三老爷，一齐笑了。
周青云跟着呵呵，柔声道：“老捂在这，思路反倒不通，那些案情至今没串起来。我出去逛逛，听听上边的风向，没准能有启发。”
林密点头道：“这也有理。前头有诗云：不知庐山真面目，只缘身在此山中。虽不知这庐山在何处，但这道理，在哪都是通的。”
“正是。衙门里的事，能管的就管，管不了的，暂且忍一忍，保命要紧。巡街发现了不对，点子扎手就不要轻举妄动，回来上报给二老爷，叫他去管。他浑身是劲，手里又有人，正是做事的好时候，可不要耽误了人家高升。后院那两个，她们想逃就让她们跑，想留就管着她们吃喝。雀儿……她来这以后，没跟人接头传过信。师爷，对她不要太刻薄，等她做了坏事再抓也不迟。”
“知道了，啰嗦，快走吧。等等，这件不合适，那位是正宫，得宠的爱穿这色，恶紫夺朱，听人说万家上上下下都不许穿紫。”
周青云小媳妇似的乖声应了，挑出来换上另一件，利落地打好包袱挎上，拦了不叫他们相送，匆匆往前边去了。
周松望着他背影，愁道：“才学的骑马，从这往省里去交差，连着赶路，怎么受得住哟？”
殷若小声道：“师爷，你拟个拘牌，就说是抓嫌犯，我跟着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