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问了也不会说,先闹出动静来。明早再叫人来传话,分开叫,不要提为的什么,只说是衙门里叫去问话。”
周松悟了:这是叫齐忠贤误以为是这婆子怠慢县太爷得罪的人,这甘婆子吓破了胆,再被他一责难,心慌之下,谎话就有可能说不圆。
从古至今,衙门办案都爱用一个“拖”字诀,案子拖着不办,两头都心慌,太爷才有油水捞。齐忠贤懂这个“道理”,因此被人从赌坊叫出来,虽恼,却不急,忍痛从袖中摸出一块玉,拐去当铺兑了银锭。破这么大一注财,他恨得咬牙,先拐回客栈,将甘婆子好一通骂,又放狠话:“要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,我能留你到今日?你就是条没人要的狗,往后再不好好学着叫,有你好看的!”
甘婆子又羞又恼,想辩解几句,一记窝心脚先踹来了。
齐忠贤看着四处落灰的大堂,越想越气不过,接连又是两脚,因怕晚到会得罪官差,这才匆匆走了。
他走后,藏在斜对门杂货铺的罗石和王福耐心等上半个时辰,再上门逮人,连隔壁卖豆腐的卞婆子也叫上了。
甘婆子身上痛,心里慌,路上一直问。
罗石一脸凶相,横眉冷眼对她,照着大人教的话背下去。
“自个心里没数吗?他是东家,有钱赎罪
历代都有,有多条法规限制,但有钱有权势的人可以钻空子操作。
,你呢?斩罪八百贯,流罪三百,徒罪二百,你能有几个钱,还是留着置副板吧?”
王福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,惊道:“这杀人的罪行,也能赎吗?”
“当然,杂犯、死罪,徒,流迁徙等刑,都能。纳来的钞,收到官府,以佐缓急,赈灾救荒,那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。太祖那会,这价钱要翻十倍,如今算是捡着大便宜了。”
“难怪他痛痛快快……”
罗石又急又慌,喝道:“你多什么嘴!”
甘婆子脸色惨白,卞婆子颤着声问:“两位爷,他家的事,与老婆子不相干。家里还泡着豆子呢,耽误不得,先让我回去吧?”
“少废话,太爷叫你去传话,你敢不去?分明是心虚,只怕里边也有你的事!”
“没有没有,老婆子跟他们不熟,真不干我的事。两位爷,通融通融。”
卞婆子摸出今日所得,要往他们手里递。领头这个起了意,见全是铜钱,马上变脸,嫌道:“凭你也敢叫我们做事?哼,不知死活的东西。”
这这这……
都说进了衙门,有事无事先掉一层皮,卞婆子急出了一身汗。
甘婆子恍恍惚惚被带上堂,此时堂侧的师爷正好放下笔,高声念道:“回大人话,齐忠贤已签字画押。”
她见齐忠贤脸色铁青垂头理袖子,之后顺顺利利被人带了出去,心下绝望——他交了钱,从此无罪一身轻,我可怎么办?
第51章
甘婆子被罗石带去刑房扣着,先被问话的是卞婆子。
她活到五十几岁,从来都是绕道走,这是头一次进衙门,见两头的差爷抓着杖棍目不斜视,堂上的老爷冷若冰霜,慌得两腿僵直,走不动道。
“还不跪下!”
她听得这一声,噗通跪好,不受控地发抖。
“民妇徐……卞卞氏,拜见青天大老爷,青天大老爷万岁,万……”
“闭嘴!老爷问你什么答什么,少废话!”
“是是是。”
周青云厌烦看她,垂眸问:“行了,找你来,是有人状告你诽谤,说你骂了些不三不四、辱人名节的话。你可知道一条叫‘骂詈’的罪?”
卞婆子哪里知道骂詈是什么力,但她知道这个罪字搭不起,马上嚎:“冤枉啊,大人,这话是谁说的?绝无此事,民妇清清白白。”
“哼!你当本官闲来无事,有空同你胡扯?本是小罪,但有罪不认,毫无悔过之意,来人啊,照例先打她四十……”
“大人大人,不能打啊,我认罪。民妇该死,管不住嘴,在背后说人。劳烦差爷把苦主请上来,我马上道歉,我给她磕头。”
周师爷怒斥:“死不悔改的东西!你骂了谁,自己不招认,反倒要我们来替你办事。大人,我看呐,先将她关起来,才好反省。”
眼看太爷的手就要抬起来了,卞婆子心一慌,伏下去大喊:“大人,民妇有罪啊,我不该贪心,偷偷在大豆里掺石子,回头赖在卖货的乡民身上,我骂他黑心掺假,讹了他十个钱。我这就退给他,再赔他几升豆子钱。”
她听见师爷又哼,抓紧坦白:“这是今年的,还有去年的。去年我夜里犯了瞌睡,豆腐没做好,边上发酸。对街的杨嫂子买回去发现味不对,要来退钱,我恼她不识相,就跟人说我在她家的馒头里吃出过老鼠屎。她来理论,我骂她无耻,骂她黑心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