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宜艰难睁眼瞥他,摇摇头又闭上眼,仰头使劲儿。她握紧李存安的手借力,手指也变成一根根短短的胡萝卜。
床上已遮起围帘,江夫人从帘子里钻出来,指挥婢女道:“你们帮帮她,已经能看见了!”
接下来的一幕,再次让李存安震惊。
两个婢女爬上床,一人跪在一边,直接上手推陈宜的肚子。她们小心翼翼,眉毛上都沾汗珠。
即使如此,每每动手,陈宜就会仰头,喉咙发出呜呜的哭声,浑身战栗。
他第一次知道,生孩子这么可怕。
“出来了!出来了!”
“哇啊!”
伴随婴儿啼哭,陈宜瘫软在床,胸口起伏,说不出一句话。李存安缕开她额前的湿发,又亲又抱,也说不出话。
两个人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意味,没人管那个孩子。
门外,徐钧安比孩子亲爹娘激动,大声喊着:“儿子还是女儿?”
陈宜好不容易喘顺气,睁眼就见一张白嫩嫩的小屁股。
“好漂亮的小姑娘哦。”江夫人把娃洗干净,怼到她面前。
陈宜吓了一跳,仍旧接过襁褓。
孩子还没睁眼,小小一团,长得皱皱巴巴,也就睫毛浓密算得上好看。陈宜委屈,扎进李存安怀里就哭。
李存安还不晓得她被孩子丑哭了,以为她在感动,抚摸发丝,轻声轻语道:“好啦,你也是好漂亮的小姑娘。”
房间里点了炉子,空气湿热,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和奶腥味。
江夫人和婢女换好床单,陈宜实在太累,靠在李存安怀里已经睡着。李存安轻轻放她躺好,女儿也睡在陈宜枕边。
时入隆冬,李存安踏出屋门,冻得一个激灵。
已经凌晨,没想到徐钧安还等在门外,更没想到,他的身后站着大内太监,手持圣旨。
徐钧安双手揣在袖内,笑容谄媚,拉着李存安跪下,招手催促大太监宣读圣旨。
“九酝春传人陈宜兰心蕙质、勤勉柔顺,平突厥,友回鹘,恩泽广被,今赐御笔牌匾,纳九酝春世代进贡。”
“闻陈宜产女,思其女尚幼,历经磨难,乃福绵之人。朕遥感膝下无女,故册其女为长公主,赐名毓,封号永挚。”
李存安跟着徐钧安“谢主隆恩”,接过圣旨,才迟钝反应过来——“这意思,你们认我女儿做闺女,还起好了名?”
徐钧安嘿嘿笑,显然早有预谋。
“又没有抢你们娃,还不是你们养,不过多对干爹干娘疼她。”
封长公主的事情瞒不住,次日,京中九酝春分店就挤满了人,都想看看皇帝御笔。
徐钧安早准备好巴掌大拓品,敲锣打鼓。
“陈宜和公主昨日就走了,要看牌匾得去庐州。”
一片唏嘘声中,他提高音量,“不过!”
吸引到目光,他才拿出拓品,“我这有十块缩小拓印,本月在本店花销最多的前十位,可免费领取。”
“没办法,拓印难度大……啊!”
他还假惺惺想解释两句,被冲进来的人群挤到了店外。
陈宜和李存安也在一个月后塌上回程。
他们进京时一匹马,离京却带走五匹,两匹拉车,还有三匹拉货,脚程慢了许多,赶在年三十的夜里到了庐州。
百姓早有耳闻,簇拥陈宜马车,还好奇小公主的父亲是谁。李存安先从马车里钻出来。
“啊?是苗安?”
“果然是苗安!”
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。
李存安瞄到小媒婆打开口袋,一个接一个的收钱,一脸财迷相。
“小媒婆!你一个人回来过年?”他朝平梅挥手。
平梅也招手,挤过人群,笑嘻嘻道:“董大公子收拾屋子,小陈妹妹在厨房忙活,就连平佻都缠着你堂嫂学酿酒。”
她两手一拍,“就我一个大闲人。”
陈宜很久没收到靖远的信,不好意思问三人情况,旁敲侧击道:“这么多人一起过年,真热闹。董参怎么也过来了?”
“我和陈妹妹都要回来,他没得选,”平梅说完又补充,“而且,我和陈妹妹都怀不上孩子,一致认为他应该来找梁大夫看看。”
陈家姑娘文静,平梅干练,看来董参享受上齐人之福了。
“阿娘,姑婆喊你回家吃饭啦!”平佻个子长高不少,嗓子还一样稚嫩。
小媒婆哎一声当回应,牵着马车往陈园走。陈宜看着熟悉的街景,激动问到:“老宅还给我们了?”
小媒婆点点头,“过完年,陈伯跟我们一起回靖远。”
陈府门口的柳树依旧,枝桠干枯垂在那,陈宜就觉得很有生气。
李存安一手抱女儿,一手搂陈宜,幸福到身体都轻飘飘的。他亲吻女儿,再亲吻陈宜,“夫人,今日可有空采吉纳福,收下彩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