泰宁一身男装,乌发遮在幞头帽里头,背手跟在他后头,浅笑摇头,一脸无奈。如今她气质高洁,周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,明明长相未变,却和过去的骄纵公主对不上号了。
“怎样怎样,我说九酝春最受欢迎吧!”徐钧安得意洋洋,同陈宜告状,“我同泰宁打赌,她非说思雪斋的米糕最紧俏。”
“哈哈,”他掐腰,牵过泰宁的手,轻刮她鼻子,“市井街市还是我最厉害。”
“好好好,你最厉害。”
陈宜躺在床上,看着这俩人,莫名觉得徐钧安像宠妃,泰宁像哄着爱妃的昏君。
她咂咂嘴,决定明日再找江太医来诊脉,得早点回庐州,那套喜服不晓得还能不能穿。
第66章 大结局(下)贡酒九酝春
又到年尾,陈宜自觉状态良好,想着回家过年,越发频繁地找江太医诊脉。
“这回总能动身了吧?”陈宜急切。
“我看你和李兄就在京城过年,正好陪陪泰宁。”徐钧安陪在旁边,心心念念留下两人。
“你陪泰宁就行,我们俩得回去陪姑姑。”
陈宜说话时还瞥江太医,指望他念在姑父的份上,放自己早点走。不过,她没有说,梁直带着堂嫂已回到庐州,前几日姑姑来信,还让陈宜放心,好生休养。
江太医半卷袖口,提笔写字。
见他愁眉不展,陈宜害怕,慌问:“他最近总踢我呢,该是个活泼健康的孩子…吧?”
她说得不自信,更多的是自己安慰自己。
“他很好,你不太好。”
江太医把药方递给李存安,瞪陈宜道:“从现在开始,每日要下床走走,步子要轻、要慢,身边还得有人。”
“安胎药还得继续吃,让他尽量在你的肚子里呆久点。”
“你如今随时可能临盆,动作谨慎着点。”
他说了许多,陈宜只听见“下床”二字,当即催着李存安解开脚上的绳子。
一天十二个时辰,十个时辰不得动,可把陈宜憋疯了。
不等李存安扶她,她自己扶着床沿站起来。可怜她动得太少,双腿麻木,根本使不上劲,刚站起来,就重新跌回床上。
孕妇身子重,砸床上声音也大。
屋里三个男人吓得淌冷汗,不约而同,伸手去扶。
陈宜挺直脊背不敢动。
她的双腿不听使唤,脑子想着迈出,腿动也不动。
“我…我的腿没了。”她声线抖动。
“瞎说什么,好好在这呢。”
李存安蹲下去,搓热手掌,熟练地揉捏她的双腿。自小腿揉到大腿根,指尖触到湿濡。
他愣住,手掌展开,果然是血。
徐钧安和江太医也看到。
“快!”江太医推开两个呆滞的男人,强行按陈宜躺在床上,按压她隆起的腹部,“你不疼?”
陈宜嘴唇发白,摇摇头,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江太医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
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,你下半身知觉、力气尚未恢复,使不上劲儿的。”
他望望这家徒四壁,一跺脚,“李公子留下,徐掌柜快去我家,带我娘子和她那两个婢女过来!”
他说完,陈宜忽叫了一声。
“啊!”
她的腿没感觉,肚皮骤缩,似有人拧着肠子扭动。这感觉一眨眼就消逝,陈宜刚抓紧床帷,又松开。
这感觉太可怕了,不知道下一次疼痛什么时候来,也不知道会多痛。
陈宜大脑空白。
“下腹痛吗?似抽筋?”江太医摸她下腹,得到肯定回答,立刻飞奔出去,“我去烧热水,别害怕,还有一会儿才能生出来。”
他拎着袍子跑出去,匆匆又回来,“别忘了呼吸!”
急急忙忙又出去。
屋里只有李存安和陈宜。
“别紧张,”李存安握住陈宜的手,“会没事的。”
他劝导陈宜,自己鼻尖额角都是汗水,手也在抖。
汗水粘在两个人的手心,陈宜找回理智。她点点头,深吸浅呼,吐出一团又一团水雾。
“你也别紧张。”
“我可以的,我会没事的。”
她劝导李存安,也劝导自己。
不时的阵痛一直持续到深夜,终于变得密集,抽筋似的疼变成剥骨,疼得她身子反弓,忍不住大吼。
“啊!!!”
“忍住!”江夫人拿毛巾塞进她嘴里,每一句都在吼,“力气用在肚子上!”
一旁的婢女赶李存安出去,李存安步步后退,退到门边,看见陈宜脸胀成猪肝色,脖子上青筋爆出,眼角振出眼泪。
陈宜被火烧都没有哭,竟然哭了。
李存安脑壳发麻,只恨不能代她痛。
管不得什么礼数,他推开婢女,跪到床前握紧陈宜的手,“你掐我,打我,怎么都行,只要能舒服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