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了子嗣的会嫉恨那些没死子嗣,侥幸逃脱的会不停后怕,埋怨出头者的牵连。三大世家早就生了嫌隙,樊琪没想这么早解决他们,可他们自己送来,樊琪就顺手解决了。
可一来一回,军机早已延误,刘家安排进去的将领没打几仗便被燕然挑下了头颅。全靠秦四海这个督军撑着。
祝环堂的士兵这次格外勇猛,打得吴军毫无招架之力。樊琪思索再三,将自己培养的前卫推到了前线。
那些将士和不知痛一样,和疯狗一样横冲直撞,被这些人一带动,气势低迷的将士也变得英勇无畏,竟把随军打得节节败退,一直退到了会稽城。
直到秦四海那日在伤兵营闻见了熟悉的味道,汗毛从脚底竖到了头皮,幼年将士被百姓围殴致死的恐惧重新反了回来,想海浪一样,一遍一遍冲击得他甚至站不直。
秦四海抖着声音,立刻命人去搜。
他在心中不停地祈祷,是他闻错了,或者只是一个人犯了错。
第72章 第七十二面噩梦
有些噩梦是现实,只要是活着,便永远也醒不来。
一瓶瓶鼻烟壶被搜出来,放在秦四海面前,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,拽过一个轻伤的伤兵,吼道:“知道这玩意是什么吧,为什么要吸这种东西?”
那人双脚离地,被秦四海吓得说不出话,却不敢挣扎一分。
忽然,另一伤兵看不下去了,无所谓道:“督军急什么,这是上面给的,俺们这些穷当兵的,哪有钱买这种好东西。”
起哄的嘘声中,秦四海手脚已经冷了。
上面给的?
噩耗是一个接一个的,似乎要彻底压垮秦四海。他收走了所有的鼻烟壶,直接冲到了樊琪的军帐里,一股脑把鼻烟壶扔在桌子上,眼眶猩红道:“师父,我需要一个解释。”
樊琪淡淡扫了一眼那些鼻烟壶,让侍从收拾好退下,才道:“就是你看见的这样,没有鼻烟壶,我们打不赢。”
“都是将士,凭什么打不赢!”秦四海怒道,觉得眼前的师父极其陌生。
“为什么?”樊琪放下文书,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近秦四海,“你说为什么?十万将士,几万是皇帝的?几万是夏家的?又有几万是秋家、刘家的?”
“一股麻绳分三个方向!那样好的机会,就因为我不是他那边的人,就要把我叫回去!就因为我不是世家的,这些年我驻守边境,有哪次军饷粮草是及时的?秦四海,我教你忠国,没教你心慈手软!”本是亏心事,可樊琪越说越激动,越说越铿锵有力。
几十年前樊琪差点就可以灭了随国,因为输给了左轻侯过了几十年囚徒般的生活。他要委身于一个不喜欢的女人,他要隐姓埋名、为敌国出力,他不能有自己的喜好,不能自己选择。
那样不堪的屈辱日子,樊琪想起就恨不得啖其血肉。他本可以堂堂正正地灭掉让他受屈辱的敌国,却被自己人的内斗扰乱了。
他不甘,他气愤。用点他们的人怎么了?能赢不就行了吗?
秦四海张了张嘴,可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,许久他才道:“所以那些将士不重要?之前死的那些人都不重要?”
“不重要,还会有下一代,下下代。”
“可这一代呢?他们活该牺牲吗?”秦四海的声音很低,却堵住了樊琪还要继续说的大义。眼泪在转身的瞬间落了下来,秦四海忘不掉那些失了智的百姓往将士身上扔钉耙、铲子,把锄头挥向掉下马的士兵,没有工具的就生扑上去,拿手抓,用牙咬,一层层扑上去,把里面的人弄得血肉模糊。
他们只是当权者的试错,生死没有人会在意。
许是秦四海的样子一碰就碎,樊琪终是不忍,道:“那些本就是活不长的伤兵,也算他们报效祖国了。”
秦四海忽然想起了左轻侯,当年为了骗过确认他死了的那些人,左轻侯折了一个手下,左轻侯没什么表现,但是不断地给他灌注生气。尸体汲取不了生气,生气溢到地上,花一层层地开,没过人、没过荒野,那人也没有醒来。
秦四海忽然道:“这次我要是杀了祝环堂,可以见一下左轻侯吗?”
“可以,”樊琪答应地爽快,但很快避开这个话题,“她就在京城,只要我们凯旋,就可以见到她。”
出了营帐,秦四海抬头,使劲地吸鼻子,四周明明是同袍,可他不想在他们面前哭。似乎只有自己在努力,别人都无所谓。他们似乎隔着一层,永远也无法凝成一股力量。
天幕还是灰蒙蒙的一片,偶尔有兀鹫盘桓,似乎预示着某种结局一样。秦四海什么也没吃,早早就躺下了,梦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