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环堂接过玉盏,碰到了姬远淑多留了片刻的手,他微微勾起唇角,拿着勺子在姬远淑热切的眼神中搅了两下散热气。可他并不急着喝,道:“殿下幼时在宫中不得宠,但在本将这,本将宠着,这些事情不用亲自做。”
这突如其来的情话让姬远淑怔了一下,她笑笑:“得夫君怜爱,妾身已经很知足了。”
知足?知足就根本不可能选个皇子扶持,知足就不可能二十八岁不嫁人,知足就不会在刚嫁来时按兵不动、收买人心。姬远淑从来不是个知足的人,不过就是给女子的路少,面上看着温婉而已。
为了打动这株食人花,祝环堂下了太多功夫了,只需临门一脚了。祝环堂从自己手上随便找了一个疤,道:“夫人看我这疤,小时候进宫被火盆烫的。那年我们西京发现了个银矿,皇帝特批进宫面圣。年节嘛,就零星几个异姓王,各大世家的人坐满,哪有我们坐的地方。小时候好奇,觉得坐的接近廊下也没关系,那舞女跳着、杂技耍着,可新奇了。于是啊,我便一个劲地往前凑,凑到了脚旁边的火盆子,烫出来好大一个疤。”
似回忆到痛处,祝环堂扶额轻笑:“我们那啊,就算不认识的小童摔了,也会有路过的人扶他起来。可在皇宫里,大家就看着,然后一言一语,西京王一族因为我殿前失仪,五年不能进京。”
姬远淑听着也想到了自己的幼年,都是为母妃做了无数的事情,讨这个人欢心,讨那个人欢心,结果也就是一餐赏的饭,或者一件过时布料做的衣服。长大了她为皇帝鞍前马后,一样是该舍弃就舍弃来虎狼之地和亲。
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报,东西喂进中山狼肚里,不过是让它暂时不咬自己。
想着想着,姬远淑默默红了眼眶。
“后来我得了军功,被别人压下来。我只能来这里当细作,鼻烟壶的机密也拿到了,左轻侯也杀了。可三大世家怕我抢了功,随便编出什么罪名想要把我擒了。你那皇兄说不上话,也多疑,白白错过这样一个好机会。”祝环堂脸上惋惜悔恨交加,眼中却是惯常的冷漠,分毫不变。
“嗨,不说这些不开心的。人啊,总要为自己活一次,说我是异乡人。我倒觉得在这边,反比在吴国舒服。口味也开始吃辣的了,也习惯这边民风彪悍了。”祝环堂敞开心扉地说了许多,忽然他端起玉盏,“啊呀,光顾着说话,都忘了喝汤了。”
“啪”一声,玉盏碎在地上四分五裂。汤洒了一地,还腾着细细的白气。
突如其来,却在祝环堂的意料之中,他叹了口气,看着地上的汤,惋惜道:“夫人,你若不下药,我倒真有些看不起你。可你若是真不阻止我,我可能真会为了自己杀了你。”
姬远淑抖着手,还没从自己刚刚的决定里回过神来,她打掉了玉盏,就是不忠。可她没有打掉,祝环堂也早看透了自己所作所为。她不能为了做一件根本办不成的事情搭上自己的命,她忠君爱国,是因为她是公主,一荣俱荣。
如今她有别的路,不一定一损俱损了。
后怕吞噬掉她的理智,背叛瓦解了她的脊骨,她一步也挪不动,慢慢瘫软在椅子上。良久,姬远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:“求夫君怜惜。”
眼前的姬远淑真是像极了曾经的自己,祝环堂感叹道。只有一条路走,便依附于一个最近的靠山,可他这个靠山可没那么有良心呢。
祝环堂上前把在惊惧状态的姬远淑抱起来,轻轻地放在床上。
惊恐的孤鸟,需要一个避风的巢穴。姬远淑之前还待价而沽自己的身体,她一国公主,总不能和祝环堂几日便换的金丝雀那样用身体换取宠爱。可如今,她亲手把腐朽的拐棍折断了,她不该奢望那些血缘羁绊的易折支持。
她需要祝环堂。
一个可以让她暂时逃避的地方。
白鹤般纤细的脖颈仰起,迎上祝环堂的薄唇。那样细的雪白脖颈,祝环堂感觉一掐就会断,他没有推开,扶着她的脖颈顺势躺在了她身侧。
可也止步于吻,姬远淑再往上凑时,脖颈上的大掌微微用力,将她按回了床上。温柔但不容拒绝。
祝环堂把姬远淑松松地抱在怀中,温和道:“什么也别想,睡吧。等我回来。”
刚刚被拒绝的失落和羞赧一扫而光,她窝在祝环堂怀中,慢慢地闭上了眼睛。
第71章 第七十一面杀子
运回随国的棺材里没有头。
江尽挹的头已经出现在了吴国朝堂上,夏宽不知道在哪儿得的消息,直接参了樊琪一本。把他改了身份和女将军孕有一子的事情公之于众,并且说樊琪杀的根本不是亲生儿子,只是掩人耳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