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然之后是无尽的苍凉,江尽挹紧握住戢,想要借着樊琪的力量站起来,可他左腿的骨头碎裂,一动就是钻心巨疼,执拗地仰头直视樊琪,似乎他并不是跪着的:“本王不讨厌他们,本王会给他们能给的一切。”
樊琪如同看一个不通世事的稚童一样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,道:“那是因为你的妻子不是敌国人,你不是俘虏。”
“我母亲并未把你当俘虏!你甚至在随国已经有了新的身份和官职!”江尽挹咬牙切齿道。
那是他想要的吗?那是他愿意的吗?他的骨肉,吃敌国的饭、喝敌国的水长大,骨子里都是敌国的印子,怎么可能理解他?
樊琪已经不想和江尽挹多废话,他也从没有想把江尽挹生擒来换取什么的念头,他的屈辱,早该全部消失了。他大发慈悲般,终于回答了当初的他说的那句话:“我那天大概是说的‘滚,你是我最大的耻辱’吧,太久了忘了,反正,都是差不多的话。”
冰冷的戢与炽热的血交融,樊琪抹掉脸上亲子的血,抬头觉得天都晴了。
第70章 第七十面环环相扣
吴国率先破坏和平发兵,说是为受了委屈的公主讨公道,但姬远淑除了偶尔的家书,根本没有写什么其余的东西。
姬远淑以为只是借着自己这个由头,输就归咎于自己太娇生惯养;赢就靠陛下决策和将士拼命。
可她不知道的是,祝环堂与姬远淑下棋时看出她喜欢埋饵,便在字里行间埋了随国的所见所闻。虽不是什么机密,但管中窥豹,多心之人由这一斑,早就想到“全貌”了。
吴国皇帝果没辜负祝环堂的精心设计,为了赢得民心,凌驾于三大世家之上,他无比需要这场由他的人打赢的胜仗。
樊琪的这场仗,把皇帝的野心瞬间膨胀起来,他立刻调兵遣粮,让樊琪继续进攻。
樊琪虽胜了仗,却觉得这场赢得有些太容易,自己儿子几斤几两他心里还是很清楚tຊ的,自己对付江尽挹,赢面确实不大。
但他的猜测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,祝环堂给燕然了一包药粉,如果江尽挹想留情,便让他明白心软的下场。
这个情境似曾相识,燕然挂帅后一想,这完全就是张万春故事的翻版。之前的愧疚和敬佩消失殆尽,连面容都跟着冷峻了起来。
战场上的心软,都是些脑子有问题的圣父。
害己不说,还害人。
祝环堂从梦中惊醒,最近梦中都是左轻侯死那日所有的细节,一遍一遍,就为了印证那句心软害人害己。
所以左轻侯到底怎么“死”的,樊琪到底是帮她逃走的,还是绑她走的?如果是后者,为什么樊琪不把这个大把柄拿出来威胁随国?
好多好多的问题倾轧而来,祝环堂想不明白,便起身操持起了摄政王死后的事情。朝廷上死了个王,属实是件大事。好在祁灵均等旧部撑起了不少,祝环堂等“朋党”又撑起了另外的部分。
棺椁入土前,祝环堂手扶在棺椁上,有些感慨,当年那个可以决定他生死的男人,如今躺在里面,就连自己的尸首都保全不了,被他随意做了局。
他们不是朋友,只能称得上一声盟友。
他不会遭受任何的道德谴责。
自然随国没有吴国料想的那样手足无措,前面有燕然撑着,后面的祝环堂早就整装。
出发前一夜,祝环堂交代了南锦屏几句,南锦屏应下后欲言又止道:“你这次不止是去夺回会稽城吧?”
“你都感觉到了,那位还在为吴国斡旋呢,”祝环堂轻笑出声,拂了拂眉骨,继续道,“别大嘴巴透了出去。”
闻言,南锦屏也不着急走了,坐下有些兴奋:“知道,我天天也就带着她吃喝玩乐,感化她。诶,那就是马上可以见到左轻侯了,对吧。”
祝环堂的笑意瞬间收了起来,他挑眉,重新换了副阴森的笑:“对,这么喜欢她?等我找到她,你我夫妾共侍一人如何?”
依稀听说过两人的过往,南锦屏立马戒备,腾得站起身:“有病去医馆。你少打我引出她的主意,我就是问问,回见。”说完就往回走。
过了片刻,门外又传来敲门声。
祝环堂以为南锦屏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,便道:“进。”
听着脚步,不是南锦屏。祝环堂猛地抬头,看清是姬远淑,他立刻收起那副懒散模样,客气地把南锦屏虚扶到屏风外的太师椅上,接过食盒,笑道:“这样晚,劳烦殿下记挂。”
姬远淑屏退侍女,亲自打开食盒。白气蒸腾,清亮的高汤带着扑鼻香气让人食指大动,姬远淑往玉盏里舀了一般肉一半汤,娇弱弱道:“妾身见夫君连日劳累,夫君明日出征,妾身也帮不上忙,只能煲点汤给夫君尝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