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丝斜斜钻入洞内,风吹过,温度骤降。
她让他背靠着最里侧的岩壁而坐,而她自己则坐在洞口处,试图以自己的身躯为他遮挡一些风雨。
他还是那样生息微弱,满面痛苦苍白。
方才她触碰到他的身体,感受到了高于常人的温度,会不会是因为受重伤还淋了雨,他开始发烧了?
祁寒颤抖着将手搁在逐世额头,他分明烫得像块未凝结的火山石,连她凉如冰的手都捂热了,体温却还是降不下来。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冷战,口中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,喃喃说着“好冷”。
她得生起火,她得让周围暖和起来。
祁寒哆哆嗦嗦从袖中摸出火折子,拔开盖子,对着火种不住地吹气,却怎么也吹不燃火苗。方才的大雨已将他们浑身淋透,火折子里的火种怕是早就被熄灭,此刻半点火星都着不了。
她记得他也有一支火折子带在身上。拉开他血淋淋的外衫,祁寒的动作小心翼翼,生怕那半干涸的血痂被撕破,加重他的疼痛。
她从他怀中摸出火折子,却发现它已经被血水浸了透。她抱着最后的希望,向火种一遍又一遍地吹气。
没有火星冒出来。
没有。
“怎么办……怎么办……”她无助地呜咽着,被浇灭的火折子便如同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,压垮了她强撑着的意志。
豆大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,她感到一阵眩晕,紧紧环抱着双膝,委屈地失声哭了出来。
如果祁念笑在就好了。
如果祁念笑在就好了。
不知为何,祁寒脑中久久盘桓着这个念头。
原来不知不觉中,她竟依赖他至此。
他便是她全部安全感的来源,他便是她的信仰。
可他不在她身边。
她这样害怕的时刻,他偏偏不在她身边。
她只能独自一人面对这场可怕的危难,就像祁念笑曾为她吹熄蜡烛、教她独自面对黑暗。她能克服恐惧的,对吧?
祁寒知道自己没有时间慌乱无措,她现在不仅要对自己的安危负责,更要保护逐世的安危。
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,祁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努力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她站在岩洞洞口,环顾四周。
第87章 只翻恨,相逢晚(二)
山中险象环生,祁寒早从公输甲口中得知,此地多豺狼。
逐世伤得很重,她想去为他采些止血的草药来,却又不放心将他一人留在这里。一个重伤昏迷毫无反应的人,若引来了饿狼,那后果她想都不敢想。
所幸不远处有一丛荆棘枝,祁寒壮着胆子走过去,见其上密布尖长的棘刺,是天生的篱笆。
如果砍下一些放在洞口,用来作围篱,便能给逐世多一层防护了。
她转身回到洞内,费力地提起铁剑,打算用它来砍荆棘。
双手举起铁剑,再猛地下落,如此重复了十来下,灌木的根部已经折断,只是棘刺交缠在一团,难解难分,如果直接拉扯、不细细将它们分开,便根本取下来。
祁寒当然不会蠢到直接用手来握住棘条,只是尝试过用剑拨开缠枝,发现不好受力,便只得将袖子拉至手掌。
虽然垫着布料,荆棘枝上密密麻麻的尖刺还是划烂了祁寒的手心,她疼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,却还是咬着牙将这些棘条拖来挡在洞口。
祁寒拨开宽袖,望了望血肉模糊的手掌,贝齿将下唇咬出了深印。
她强忍着疼痛,反复思量过后,决定不再拖着那柄剑去采草药。万一真遭有不测,一来她不会使剑,二来长剑有点重,若带着它穿梭在漆黑的山林里,只会拖慢她的行动,无法切实防身。
山路泥泞崎岖,脚下踏过枯枝败叶,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,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瘆人。
一片漆黑,前路难测,分不清是耳鸣嗡嗡还是风声呼啸。
祁寒的心脏狂跳不止,源源不断的恐慌几乎将她淹没。
由于干旱,这座山里植被鲜少,祁寒走得脚脖子都快断了,却只挖到了些许白茅根,又寻到了三两株蓟草,都是可以外敷止血消肿的。
她正匆匆采集着草药,一阵野兽的低吼声猝然响起,仿佛就是从她身后木丛中传来的。
她登时不寒而栗,后颈汗毛直竖。
这荒郊野岭里,最不乏饥肠辘辘的猛兽,尤其是在这缺食少水的灾地。
她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,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处灌木,一动都不敢动,大气也不敢喘。
灌木丛安静得可怕,仿佛刚刚的异动只是她的错觉。
没过多久,她轻轻抬起僵硬的脚,试探性地迈了两步,然后便如一支离弦的箭,蹿似的撒腿便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