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才被踹翻的死士已经爬了起来,绕到了逐世的视角盲区,手腕一转,一刀刺向逐世的后背!
这一切发生得太快,祁寒惊恐地看着那死士偷袭,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,本能地缩在他肩头,闭上了双眼。
逐世反应得及时,单手环着她的腰,迅速聚力在空中转了一圈,手中剑锋割穿了另一个人的脖颈,与此同时,一个横踢便将偷袭他的死士撂倒。
死士一头撞上了乘放玛瑙额箍的玉台架子,力道之大,竟直接将那配饰撞飞出去。
玛瑙额箍在空中翻转了一圈,直直地朝向大火中坠去。
“别——”金乌人在那一瞬间慌神,他本能地伸出手,趔趄着冲过来。
逐世眼瞧着那额箍坠落在烈焰里,火星迸溅,发出哔哩啪啦的爆裂声。
金乌人探出去的手,徒劳地在火里一捞,却连个残渣都寻不见。纵使看不见容貌和神情,也感受得到他此刻有多么窒息绝望。
火海汪洋,空气被炙烤得滚烫,烧焦的臭味刺鼻冲天,令人几乎无法呼吸。
说时迟那时快,逐世一把拽起祁寒——这次顾不上再说“得罪”——紧紧牵住她就往门外狂奔。趁着幕后黑手此刻的注意力只在那玛瑙额箍,这是他们唯一逃生的机会,恐怕连多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。
火光映在狰狞的鸟面上,周遭仿佛已至地狱。
“杀了他们!”金乌假面下,传来冰冷到极致的喝令。
一字一顿,声音不大,却万分狠戾。
第86章 只翻恨,相逢晚(一)
夜晚的山林危机四伏,仿佛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,随时等待着将人啖血食肉。
逐世与祁寒好不容易甩开了鬼面死士的追杀,现在委实狼狈不堪。
他浑身都是浓重的血腥味,脚下步伐趔趄磕绊,即便这样,还是一只手臂紧紧揽护着她,另一只手则提着血迹斑斑的长剑。
他受了太多的伤,此刻身上的血口已经多到数不清,尤其是腹部,方才被弯刀捅了一个血窟窿,鲜血汩汩直流着,任凭祁寒如何拿布巾给他包扎都止不住。
“不行,我们寻个山洞什么的停歇下来吧,天亮再走——”祁寒明白他力气几乎用了尽,于是也不避嫌,抬起他胳膊就搭在了自己的肩上,这样一来,她便能为他分担些身体的重量。
“再往前走走……我怕……他们还会追上来……”逐世的双唇毫无血色,脸也惨白得像纸。
祁寒拗不过他,却也当真担忧他的状况。
“就歇一下,我去采些止血的草药。”她坚持道:“我是医者,公子若想让自己流血而亡,也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。”
他似乎听进去了一些,竭力睁开眼,眺望了一圈,而后呢喃:“前面的岩洞……就在那里待会儿,如何啊……”
“轰隆”一身巨响炸裂天际,祁寒本能地战栗,迟钝着抬起眸,懵然以为是哪里传来的炮火声。
没过多久,一滴清凉砸在了她的脸颊,她茫然地伸手抹了一下。
两滴,三滴,越来越多的水珠落了下来,落在木叶上,落在干裂的土地,落在他们的身上。
“逐世你看,下雨了!”祁寒又惊又喜,仰起头来,任由雨水淌进她的盈眶热泪里,“汴梁,下雨了——”
下雨了,下雨了!苍天有眼,折磨汴梁已久的旱灾终于迎来了一线转机!她迫不及待地将这好消息分享给逐世。
可他没有回应。
“逐世——”祁寒颤抖着唤道。
一回眸,但见他捂着腹部的伤口,双眼痛苦地紧闭,突然间呕出好几大口鲜血,勉强才稳住身形。
“你、你怎么样了?”她慌忙扶住他的胳膊,惊惧不已。
“我无事,别担心……”逐世缓缓擦了擦嘴唇的血迹,努力冲她微笑。
“是不是很疼,”她眼眶酸涩不堪,哽咽着歉疚道:“对不起,对不起,都是因为我不会武功,拖累了你——”
“说什么傻话,”逐世眉目柔和,佯装无碍般松开了搭在她肩上的手,似是要证明自己还有余力站稳,“本就是我……偏要破坏那个献祭法阵,才害得我们错过离开的最佳时机,是我连累了你……”
他单手撑着崖壁,艰难地行了两步,倏然如同一只折翼的鹰,重重砸在了地上。
“逐世!”祁寒失声尖叫。
天空闷雷作响,大雨倾盆而下,噼里啪啦砸得万物生疼,仿佛东海倒转、倾覆人间,又仿佛龙王在云端咆哮哭泣。
逐世倒在那里一动不动,桃花眼痛苦地紧闭着,已经失去了意识。
一个成年男子的身躯沉重无比,于她而言就像愚公面前的山,难撼难移。祁寒也不知自己哪来那么大力气,顶着交加的风雨,竭力拖他来到那岩洞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