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岸迢迢(55)

他的话语诚挚坚定,祁念笑听在耳中,却始终埋首,默默嚼着干巴巴的馕饼。

“你是中原人,我先前听说,中原人除了本名,都会另取表字,平辈好友也多称呼表字,你可有取过?”岱钦一边说着,一边贴心地为他递上一壶水。

“我还未加冠,尚未正式取字,”祁念笑默了一瞬,“倒是早为自己择过二字。”

在岱钦期待般的瞩目下,祁念笑伸出食指,在地上沙土中慢慢写下:“佑之。”

“那我以后便叫你佑之了,”岱钦努力使自己字正腔圆:“佑之,不如我们结拜为兄弟,从此互相照拂。”

“为什么?”祁念笑突兀地打断他,目光变得冰冷瘆人。

“什么为什么……”岱钦似乎有些错愕,不知他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。

“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?”祁念笑仿佛浑身带刺,语气咄咄逼人:“瞧不出来吗?我本就出身低微,又得罪了上头,朝夕戒惧,命不保矣……况我这庸才,铅刀驽马,还被谣传有反心,每一日都是躲不过的明刀暗枪……我这一生,便如同一副烂透了的棋局。你想学‘吕不韦奇货可居’,跟我套近乎,还真是押错了赌注。”

岱钦闻言并未愠恼,只是淡淡一笑。

“你误会了,”他温声低语,眉目慈悲。“我不曾怀揣什么目的,是真心想与你结交,你也莫将自己想得那般不堪,”

“千万别灰心丧气,更不要将旁人的罪责归咎于自己身上。我敢打赌,你一定会是朝廷未来的脊梁,是天边升起的新星……只叹现在无法与权势抗衡,一身才能被埋没,暂且不得志,但我相信有朝一日,你会强大起来,得到天下人的认可……”

岱钦,岱钦,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。

他在祁念笑受欺压时,拦护在他身前。

他在旁人恶意中伤祁念笑时,站出来为他发声。

他在军中克扣祁念笑口粮时,将自己的食物和水慷慨地分出来给他。

他盼兵戈立息,思黎庶安康。

他仁心,仗义,勇敢,谦逊。

他是骄阳似火,是圆月清朗,是星辉漫天。

……

岂曰无衣,与子同袍。

修我甲兵,与子偕行。

经年累月,祁念笑与岱钦同仇协作,只消一个对视,便能读懂对方的意图。

他们共担风雨,共瞰河山,共踏烽火,是沙场上出生入死的战友,也是天地间最默契的知己。

祁念笑有时也会想起,某战焦灼时,他为探刺敌情扮作平民,混入人群进了敌城,而后与北境军来了个精彩的里应外合。

那天北境军大获全胜,列队入城,占领了这片敌方飞地。

人海茫茫,只有岱钦一眼便认出了乔装的祁念笑,笑嘻嘻朝他走来。

那时岱钦骄傲地对他说:“佑之安答,就算你隐藏了面容,换了身装扮,我也能从人群中一眼认出你。”

“是啊,你一定能认出我。”

岱钦总能一眼认出他。

总能。

第60章 与子偕行(四)

与岱钦的友谊,或许是祁念笑在军营中唯一的温暖。

而道戈辛等人对他的欺凌,随着年岁增长,变本加厉,招招致命。

道戈辛以“奇袭敌后”为由,差遣祁念笑带领一队人马横穿戈壁滩,绕到金帐汗国的后方,攻之出其不意。

漠西土地流沙甚多,没有地图,又无驿站绿洲,贸然前往,和送死有什么区别?

“恕末将难以从命,”祁念笑言辞凛冽,直抒愤懑道:“元帅如盼着我与手下队伍即刻作古,大可让我们寻个清净处自行了断。”

“你没有权利拒绝本将的任何部署。”对方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。

“在下毕竟是李庭大人钦点的骠骑都尉,恐怕是元帅在僭权专权罢?”

“你若真想要这兵权,可以,”道戈辛慢条斯理地说着,眸中尽是轻蔑。“你同我们族内最强的勇士比一架,你赢了,我把兵权交还与你。”

与祁念笑对打的将士,身长九尺,体壮如牛,是元族摔跤的一把好手。从身量上比较,祁念笑很难占上风,第一局便因力量悬殊而被重重摔倒在地,鼻青脸肿,身上筋骨如散架一般吃痛。

祁念笑不会咽下这口气,更不允许自己言败。

如果赢不了,拿不回本该属于自己的兵权,他就得死在茫茫戈壁上。

随后的第二局比武,他以退为进,仔细观察对方的弱点,再利用身法巧妙规避了攻击,场上局势开始反转。最后一局,祁念笑更是逆风翻盘,将对手打得落花流水,哭天喊地。

可道戈辛却翻脸不认账,把卑鄙狡诈展现得淋漓尽致,便将他耍猴一样好一番戏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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