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岸迢迢(447)

我仍然很爱你,也会很爱你的孩子。我会当他是我自己的孩子,倾力抚养。

“这次……能不能……不要走……”他嗓音颤抖,再一次放下自尊,苦苦哀求。

闻言,她轻笑,那是一种他捉摸不透的笑。

“我有家的,”她将“有”字念得很重,“不在祁家。”

我有我的家。

那绝不会是祁家。

第418章 【特别篇】至死靡它(四)

思绪回到现在。

祁念笑并非漫无目的地徘徊街头。

他抱着沉睡的她,缓步停在了一家糕点铺子外。

天已晚,街上萧条寂静,店家收拾着笼屉,都要打烊了。

“请问,可还有……水晶米糕?”

店家一抬头,见是个男子横抱着一女子,虽有一愣,但也没大惊小怪。

“巧了,今儿个做得多,还有一两屉。要的话,我拿油纸给您装起来。”

“劳烦都给我打包好罢,”祁念笑说,“请多放些桂花蜜。”她喜欢桂花蜜多一些。

说着,他在桌前的长条横凳上坐了下来。灯影昏黄,怀中人就枕在他臂弯里安眠,呼吸清浅。

他动了动僵硬的左臂——已经疼痛得麻木了。

新伤还没好,旧伤又严重,他抱起她时,这条胳膊就有些吃不上力,撑着走了这么远的路,当真遭罪不已。全凭右臂在维持稳定。

但他偏偏舍不得放下。放不下她。

疼点儿,好啊。至少能让他清晰地意识到,怀抱里的,是真实的她。

“客官瞧着眼熟,”店家一边掀开蒸笼盖,一边微笑曰:“我想起来了,早几年,你常来我这小店买水晶糕,每次都要桂花多的。”

祁念笑微微怔神。

又听得店家道:“有一回,天挺热的,也是快打烊的时辰了,我刚要收摊,就看你急匆匆跑来,大汗淋漓的,”

“客官当时说,是来给家中夫人买水晶糕的——便是你怀中这位吧?”店家麻利地包好油纸包,怕吵醒那姑娘,刻意放轻了声音,笑得暧昧。“真是恩爱的一对呢,般配极了。”

听闻此话,祁念笑心中钝痛沉闷,像被钟杵一下一下地重创,悲鸣久久回荡。

面上却平静无澜,没作任何解释。

他宁愿被误解。

宁愿活在假象里。

店家将包好的水晶糕递到了祁念笑面前,收了他的钱,又问:“客官要不要绿豆糕?我家的绿豆糕清甜爽口,小姑娘都爱吃,也给您夫人买回去尝尝?”

“嗯,那也来上一屉,”他顿了顿,眉心微蹙,“绿豆是性寒的?孕妇可是该忌口,少食些寒凉之物?”

“适量而食,也有裨益,”店家说,“那您买上小半屉,只尝个鲜?”

“……也好,那就少来些。”

“您夫人……这是有孕在身了?恭喜,恭喜啊!”店家后知后觉,忙堆笑着祝福道。

祁念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
仍然没作任何解释。

……

南苑,几大包糕点被放在了桌上。

他很小心地扶着她躺倒,为她盖上被子。

如习惯般,掖好了被角。

她睡着的时候总是很乖、很安静,很少乱蹬乱动。

而他,只是坐在床边这样看着她。

就已经很满足了。

不知为何,祁念笑今夜毫无困意,脑中只反复着一个念头,那就是留在她身边。

他想在她身边。

哪怕只这样看着。

连他自己都惊异于这样的他。未重逢时多么疯狂而病态的痴念,久堆积的多么浓烈而可怕的相思,到如今,好像都不重要了。

什么,都不重要了。

无数个冷冰冰的夜里,无限旖旎的冲动,被放大的燃烧的欲念,也好像全然蒸腾了,挥之九霄了。

他背靠着床柱,低头细细凝望她,从发顶到眉毛,从眼睫到鼻尖,从双唇到颈窝。

真想就这样,牢牢地将她镌刻在脑海里。

想记住她的每一瞬呼吸。

想记住每一刻的她。

一夜。

一整夜。

他都未曾合眼入寐。

第419章 【特别篇】至死靡它(五)

朝云漠漠,细雨漱漱。

刑场外挤满了来凑热闹的人,都等着看何为“车裂于市”,多数是带着一颗又怕又麻木不仁的好奇心,不去理会来因去果、天道人道。

死刑犯在狱卒的羁押下踏入刑场。

清正凛冽,不卑不亢,是褴褛的衣衫与满身血污都遮蔽不住的气度。仿佛屹立的磐石,任凭风吹雨打多少年,仍旧巍然挺拔。又仿佛是平和的水,澹然坦荡。

可堪一句,风岸孤峭。

四周嘈杂之声渐有收势,全部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。

天穹灰暗,赵禀平静地仰望上空,雨丝细密,飘落他眼中,冰冰凉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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