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标志般的红色星芒在夜空里炸开,元军立刻开始了行动。
他们在祁念笑的授意下,已经提前抓捕了上千只野猴子,又将浸泡了油的麻草绑在猿猴的背上,等到发现义军踪影,便迅速点燃麻草,放任猿猴们后背烧着火、滋哇乱叫着冲入义军之中。
这些猿猴因火受惊,自然发了疯地拼命逃窜,引燃了茂密的山林,义军军内顿时陷入汪洋火海。
赵禀何曾料到祁念笑居然能使出如此歹毒的招术?待反应过来中计,却是为时已晚——被火烧伤的兵士惨叫连连,有人冷静地想要扑火,可是附近并无水源;猿猴到处乱窜,火势越燃越旺,很快便烧到了义军的粮草辎重——混乱,一片混乱,前所未有地混乱!
就在这时,祁念笑率军冲杀而来,义军便犹如任人宰割的鱼肉:有人倒在熊熊火海,有人跌落山坡悬崖,有人被猿猴抓挠缠绊,有人猝不及防遭元军砍杀……
赵禀好不容易拍灭身上的火,咬紧牙关,亦耗尽了全力迎敌。
目光扫过眼前的一切,他脑中持续地嗡鸣着,一阵接着一阵,一阵强过一阵。
闪着银光的弯刀破空劈来,快如电光。他抬刀,挡住了这一击,双足因力后退了两步。
下一瞬,对上了那双阴戾的瑞凤眸。
“……像是祁大人能做出的事。”赵禀冷笑。
为了对付敌人,不惜屠猱、不惜烧山……如此蔑视生灵施以阴谋,真不愧是,你能做出的事。
“战场上,无谈仁义道德。”祁念笑再度挥刀攻袭,眼风自带肃杀之气。
刀锋闪淬着冷光,每一次相击都发出震耳的声响。周遭树木尽被火焰吞噬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,火光映照在他们的甲胄上,闪过耀眼的光。
“古战国时,有齐将田单大摆火牛阵,败燕守即墨……今有你祁念笑借局布势,‘火猱烧山’……呵……真是,无所不用其极……”
赵禀胸腔起伏,呼出白雾,眸光锐利寒凉。
他盯着面前之人,眼中燃烧着愤怒、鄙夷、不屈的意志。
却是没有挫败和退怯。
刀刃划破被炙烤的空气,发出尖锐的啸声,向前刺向银白甲胄的胸膛。
祁念笑丝毫不慌,三下五除二,阻挡了赵禀的攻势,反逼得对方退至悬崖边。赵禀稍一低头,往后瞥去,只可见黑黝黝的深渊;脚下一滑,又险些踩空,碎石混着土块哗啦啦掉入崖底,许久不闻回响。
“琴师,”祁念笑扬起刀,睥睨他,冷冷地吐出五个字,“你赢不了我。”
第407章 倚剑空歌不逝骓(上)
就在祁念笑以为一切终成定局、赵禀即将被他击落悬崖的前一瞬。
那贼子眸光顿变,忽然握刀捅向他的左臂。
祁念笑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,便只听得“噗呲”一声,好像是自己的血肉被捅穿;而他原本挥向赵禀的刀,只堪堪擦过那人脖颈,划在了铁甲上——被赵禀闪身躲掉了。
祁念笑的左臂是有旧伤在的。当初他不得已刮骨疗毒,损伤了肌肉筋骨,这条胳膊算是半残半废,吃不了多少力,也就迟钝而没能避开赵禀的反击。手臂血涌如注,疼痛钻心而来,他与赵禀有了一瞬间的对视。
那贼子……知道他的弱点!
那贼子就是故意的!
故意卖破绽,使他光顾着蓄力击砍、从而忘记了——自己的左臂正暴露在对方的攻击范围内。
对面,赵禀没有一丝迟疑。趁着祁念笑短暂的分神,他伏低了身躯,巧妙闪避到了对方身侧,朝着断崖的方向对他猛地顶肘撞击。
祁念笑猝不及防,左臂还在沥沥拉拉地流血,却是踩上了湿滑的泥地,重心不稳。
被浑身铁甲束缚着,在惯性下……
直向崖边跌去……
……
……
那一晚,楚丘之役,山火烧了整整四天,满山都被烧的黑秃秃的,随处可见义军、元军、猿猱的尸体。
义军遭遇重创,宋末帝不得已带领残兵败将遁逃,仍没逃出枢密院的围锁,只堪称为苟延残喘。元军虽也伤亡不小,且主帅亦负伤,却是出奇制胜,成功逆转了中原战况,化劣势为不可扞拒的优势。
至于祁念笑,当夜被赵禀伤了左臂,又摔下悬崖……那场面当真危急。所幸他坠落时,凭本能将刀子插入崖壁,哪怕意识因失血而变得模糊发白,也一直死撑着没撒手。
全靠着这支点稳住了身体,不至于摔得粉身碎骨。
等祁念笑被部将拉上来,才发现,宋末帝早已乘隙带兵遁逃了。
此番运气不佳,没能一举拿下赵禀,祁念笑的确有些懊恼。
但他并没怎么着急。因为,砧板上的鱼肉,就算长了腿也跑不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