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岸迢迢(425)

“赵某矢志澄清中原,定不会因旧怨迁怒祁大人而误战事。出征前,家妻纵万般不舍,仍忍泪劝某努力事戎行。吾感吾妻之体恤,不忍其悬心挂胆,昼夜忧思。故早毕战事,早归故里,与妻团聚,子女绕膝……”

城墙上,祁念笑忽然就噤声了。

仿佛陷入一阵无端诡异的死寂。

相隔甚远,赵禀看不清对方的脸孔和神色。他徇矩守礼,并不屑以酸言讥语挫人锐气,但如今遥望城楼,望着那人,心底便没来由地翻涌着什么恶浊。

“吾妻既为祁家义女,祁大人与赵某,也算半个亲戚。眼下开战,还请勿念这层亲缘纽带——稍后话完家常,谁都别留情面,”

桃花眸弯成了好看的弧度,他语气温和,好似真在与之唠家常。

“前些天,寒寒在从大都带回的旧书箱里……翻出本破烂簿册。我说旧物可怀,想替她好生保存,她却嫌晦气,教我随意处理了,丢了烧了都成,”赵禀慢悠悠说着,任由坏心眼儿主导着自己,这是他生平头一次对谁存有如此恶意,“——我记得那簿册写着——兵法簿誊于至元廿八年。”

兵法簿,誊于至元廿八年。

破烂。晦气。丢了烧了。

祁念笑的呼吸愈发急促,脖颈似有青筋暴起。

他死攥着双拳,抖得越来越厉害——起初只是小臂在拳头的带动下颤抖,接着两肩也开始抖动了,到最后,浑身的肌肉都因愤怒而战栗不止。

瞳孔里,没有一丝光亮。

“火炮,对准楼下,”他抑制着冲动,绷着神色发号施令,“火铳手,准备好——”

“可是大人,反贼好像不在射程内……”

“闭嘴!”他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咆哮,全然失态:“所有火器,给我轰!!!快——点——轰!!往他们军阵里炸!!!”

第405章 伏击

隆冬的寒风,吹得战旗猎猎作响。

余晖映照天穹,红云似天际流淌的血泪,无声地哀戚着。遍览沙场,独见硝烟蔽日,战鼓震天,箭矢密如雨点。元军的火器威力巨大,一颗颗炮弹像流星般飞来,火球与巨石砸落的瞬间,爆裂出极惊人的威力,直炸得尘土四溅、血流狼藉。

义军顶着火炮的压力,用盾牌抵挡箭雨,推着几架高耸的云梯车向前冲,最终将云梯架在了城墙上,兵士们斗志顽强,不管城楼上泼下来的污物或是砸下来的石块,厮杀着就开始奋力攀登……

这场攻城与守城战,成了两方近身的殊死搏斗。平原上铁骑奔逐,城楼上刀光剑影,到处火光冲天、浓烟滚滚,战况激烈得堪称惨烈……

……

这一年的腊月二十九,宋末帝携义军攻破樊城。

元枢密院溃,败走淇川。

世人闻此,皆大惊骇。

……

帅帐内,祁念笑像个没事人一样,盘腿坐在几案后,手撑膝,闭目养神。

淡定得像个闲人。

几位副将焦急不已,就差冲上去将他晃醒了。怎么会这样呢?曾在西北骁勇善战的祁大人,为何如今接连溃败,丢了城池也不慌乱——还有心思悠哉游哉地开小差?

终于有人耐不住,愤慨道:“大人!您究竟何意?!”

先前几场战役,若他们再顽抗些时日,根本不至于让义军抢占城池,可祁念笑偏偏消极抗敌,在紧要关头下令撤退,一退就从长江退到了黄河。

要是真打不过就算了!又或者,要是真想保全实力、让大家安全地退避,也就算了!

但现在是几时?正赶上了黄河的凌汛期啊!淇川郡又是凌汛的高发地带,元军一旦退守到此地,迫于天灾危害、便无法渡河北撤,退无可退,再加上义军步步紧逼而来——元军如今就相当于困兽,被困死在了黄河边!

然而,祁念笑只是很平静地说:“你猜,宋人会不会也这样想?”他的语气太平稳了,平稳得令在场所有人屏住呼吸。

他又问:“你们猜,敌人会放过这样好的追击机会吗?”

如今义军北伐之路总体顺利,若能乘势攻破淇川,就能彻底斩断元廷掌控黄河以南的触手。不消多时,极可能形成与元一北一南对立的正统朝廷。

谁会放弃到嘴边的肥肉、唾手可得的机会?饶是宋末帝心思缜密、会有顾虑,其余人便不会互相附和着、借舆论逼迫宋末帝北攻淇川?

“只要赵禀选择攻打淇川,他就已经掉进了陷阱。”祁念笑半睁开凤眸,嘴角挂着某种势在必得的微笑。

“大人为何如此笃定?”

“大人有何谋划?设了什么样的陷阱?”

部将们你一言我一语。

祁念笑站起身,走到了沙盘前,示意众将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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