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是……是天上的仙子吗?
薄薄施铅粉,盈盈挂绮罗,极致的美丽动人。
她就像是,汉人传说里的……月宫嫦娥啊。
却又带了抹难以名状的凄美,我见犹怜的凄美。
只见美人紧抿双唇,眼眶里泪在打转,凄婉非常;她惊魂未定,难以察觉地发着抖,仿佛在尽力隐忍着恐惧。
赫楚在那一刻乱了心跳。
余光瞥见她被怀王扯坏的衣裳,瞥见她肩前那一抹春光。
他飞快地挪开眼,手不自在地挠了挠后枕,磕磕巴巴道:“你,快去换身衣服。”又怕她觉得自己凶神恶煞,便尽量舒缓了语气,生硬补道:“已、已经没事了,你莫怕。”
“多谢大人……”女子款款欠身,礼数周到。
然后,赫楚便回后院清点了犯人人数,处理好后续,准备带队归去。
才刚踏出烟柳楼的大门,忽有道女声在他背后唤:“大人……”
赫楚一愣,回过头,又见到了那“月宫嫦娥”。
她已换上了另一件素色缎裙,上头绣有百花纹饰。
“姑娘……是叫在下?”他手指自己,略显憨呆。
“是,”那女子莲步款款,走上前,递给他什么东西,“多谢大人替我解围。还请收下这创药,一点心意……”
她的声音很柔婉,似天籁。
赫楚懵懵地摊开手,看她将小瓷盒放在了他的掌心。
玉瓷雪白,还带着她的体温。
他这才反应过来,他空手挡下怀王的刀时,小指那侧确实被划出了血。一点小伤而已,他是个粗糙的武将,根本没在意。
可她注意到了。
还特地拿了药给他。
赫楚尚在发愣,她却淡淡一笑,转身就要回去了。
“你——”他脱口而出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她有些诧异,但还是正过身,温声回答。
“知鸢,”她说,“陆知鸢。”
……
赫楚第二次见到陆知鸢,是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下。
彼时,朝廷查出了前朝余党的活动轨迹,由赫楚奉命追缉。他在茶楼设好埋伏,只待前朝余孽自投罗网。然而,敌人似乎觉察到了不对,竟在他们收网前,先一步撤退了。
“有人通风报信,”赫楚摸了一下凳子,上头还沾有余温,“封锁此楼,人没走远。”
部下们纷纷出动,要将此地搜得底朝天。赫楚也检查了屋子,确定这里没藏人。
于是他便和手下分别行动,挨个房间探查着整座楼。
独自搜到一处库房,他不禁皱起眉。这房间很大,昏暗无光,灰尘遍布,各种杂物堆积如山,空气中全是发霉的潮味。
赫楚捂着口鼻,拿刀鞘拨开杂物,走到库房深处。那里有个窗户,半开着,通向外头。
反贼会是从这儿逃脱的吗?
都走掉了?
忽地,鼻翼动了动。
赫楚隐约嗅到一股清香,淡淡的,甜甜的,荷花似的。好像曾在何处闻到过。
月光从窗外照进来。赫楚眯起眼,环顾一圈,视线落在了身边的杂物上。
落满灰尘的黑布,似覆盖着什么,正极微弱地颤抖着。
“逮到了——”他遂冷笑,伸手一下子掀开黑布。
恰对上一双颤动的丹凤眸。
赫楚登时错愕,手还停在半空中。
她就抱膝蜷蹲在地上,抬眼望他,咬着唇,满脸的戒备与倔强。
“怎么会是你?!”他手撑在她左右两侧,压低声音,难以置信地道:“你——你是——宋党?”
知鸢一身夜行装束,鬓发有些乱,被赫楚双臂圈在杂物间,惊恐不安。
而赫楚此刻也不比她冷静多少。今天之前,他如何都无法将初见时飘逸若莲的姣好女子,与那前朝反贼联系在一起。
突然间,身下的女子猛地提膝,直击他要害。赫楚没反应过来,生生挨了这下暴击,痛呼着弯了腰。
知鸢则慌张地往门口冲去。
“嘶——等等——”赫楚忍着剧痛,飞身堵住了她的去路,单手攥住她两腕。
见她惊慌地想挣扎,他稍松了力度,尽量不去弄疼她。
“外面,都是兵士,”赫楚喘息着道,“你别怕,我不抓你……”他又纠拧着眉目“嘶”了一声,幽怨般嘀咕道:“下手这么重……”
这回换知鸢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了。
“你想怎样?”她因害怕而噙泪,语气却强硬。
赫楚撒开手,故作轻松道:“本将才不为难一个弱女子。”
知鸢眼眶很红——却像是被气红的。她似凶狠地盯着他,仰起下巴,不避,也不躲。
这双绝美的眼睛,是清澈的,是倔强的,更是愤怒的。他唯独没在其中瞧见怯懦和柔弱。
“我才不是——弱女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