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?”她“唰”一下抬起脑袋,迷迷糊糊地问:“出何事了?”
赵禀只是抚着她的背,温和地笑:“没事,方才下楼,听店家说,附近有朝廷官员巡视,不知是否要来盘查入住的客人。保险起见,我们还是先离开,好不好?”
祁寒半睁着眼,点点头,今夜虽累得晕乎乎的,倒也不矫情。
她刚想下床穿衣,却听他说,“寒寒,你坐着,我来帮你。”
于是她便懒洋洋地不动了,由着他来。
他的手很暖,指也灵活,抱着她,为她穿衣的动作愈发娴熟了。那些复杂的衣带,教他系起来,比她自己系得都要好。
直将她捯饬完善,他才背起她,侧首轻声道:“我们不用走多远的路,先去姑苏据地,明日再赶路回临安。”
她没异议,甚至都不曾睁开眼,兀自在他背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,紧贴着他,再度入寐。
夜半的街头,已不似晚间热闹了。
赵禀背着她缓步前行,小心翼翼,安安稳稳。
听着耳后传来的,她均匀绵长的呼吸。
心内却不复平静。
他望向前路,眼眸变得幽邃。在她看不见的地方,他神色冷寂,蒙上了几分天然的阴郁。
忽然,背上的人儿哼哼几声,抱紧了他。
似有一抹温度,一下子注入到他眼瞳里,盖过了其中的厉色。
“怎么了,寒寒,”他连忙回头问,话音犹如春风般清和,“可是颠簸了?”
“没有,”她甜甜地笑,亲了亲他的脸颊,“就是觉得,好喜欢你这样背着我啊……”
赵禀不自觉地牵起唇角。
心间,像有夜风吹过平静的湖面,吹起波澜,泛起涟漪。
“为何呢?”他轻笑着,又稍调整了一下双手的位置,想让她趴得更舒适些。
“记得那个雨夜……我头一回意识到,我爱上了你……那时,你正背着我走呢……”
她困倦地闭着眼,却是“嘿嘿”笑了两声。
“郎君,你真的……特别好,特别好……总让我觉得……分外安宁,格外踏实……”
她想了想,补道:“像光明煊赫的太阳。”
他听了,无限怔神。
“你能不能背我走一辈子啊……”她在他耳后呢喃。温热的吐息,像小猫爪子一样,轻挠在他心底。
“当然能了,”他柔声答道,“一辈子哪里能够。这辈子,下辈子,下下辈子……都要一直背着你啊……可千万,莫觉得我烦……”
他仍前行着,步履从容。
目光却渐渐变得晦暗了。
祁寒……祁寒……
我想,我许是贪心的。
我从来,都是贪心的。
不止想拥有你的现在。
……
……
清晨,姑苏城郊驿站。
闭紧的门外,数名连卫站着面面相觑,谁都没个主意。
“祁大人都把自己关了一夜了,不声不响的,”连拾苦笑着,纠结了神色,看向枫芒,“要不你去敲个门,问问?”
“你小子拿我当枪使啊?”枫芒瞪他,小声道:“你都不晓,昨天的情况有多么刺心挖髓!谁敢现在去触那‘阿修罗’的霉头?”
昨晚,她虽不清楚祁念笑上楼后都看到了什么,但从他冲下来的状态看——那显然是极刺心的情境,直刺激得他痛彻心腑,魂儿都碎了。
“但这也没个动静的,我是怕,大人万一出个什么事,”连拾挠头,道:“你们不记得了?之前他在枢密院疯了似的办公,熬了几宿不睡,最后突发心疾,险些人没了……”
枫芒叹气,愁眉深锁。
“我倒觉得,主上是为情所困,悲伤难忍,只好躲着不出来,不想教人看出他的脆弱罢?”
她脑中灵光一现:“对了!当年在仙音阁,他也是目睹寒姑娘和那贼子亲近,然后大半夜就跑到酒肆去借酒浇愁了。还有后来,在公主府被寒姑娘打骂了,他也是独自去酗酒买醉……要不,我们去给主上买酒回来?说不准能帮他——”
“轰”地一声,门开了。
枫芒呆若木鸡,缩了缩脖子,此地无银三百两般,干笑几声。
祁念笑站在门口,半眯着眼。
脸色煞白,像刚从阴曹地府爬上来一样。
“启程。回大都。”他冷冷道。
连卫们愣住了。
“主上,”枫芒嗫嚅,“那……寒姑娘和……”
“封严消息,”他哑声说,“他们,现身此地的消息,别让任何人知晓。”
此刻的祁念笑,看上去很平静。
只是,浑身透着的孤寂和悲凉,深极如无底洞。
第391章 伤离别
中元节之夜,祁寒蹲在路边的空地上,默默焚烧着纸锭元宝。赵禀今日刚从溧水据点返回桃峪,与部将议事完毕,便出了书房,直接来寻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