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见清远掏出账本一样的簿册,叫手下磨了墨,不紧不慢地执笔写着什么。
口中还振振有词:“阁下今日装作商贾,有意打探我方机密,虽没成功,倒也给我方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。大家平素本也繁忙,又为此心存忧虑,这……劳心伤神之费,差旅费,误工费,劳烦阁下支付赔偿,”他将算好的账目亮给季隆看,“按我方到场人头算,统共五百六十八两半的白银,现付还是签字据?”
祁寒听得目瞪口呆。
季隆坐不住了,对着清远恼道:“你宰人呢?你既知我方都是平头百姓组建的民兵,你管我讹这么多钱!”
“那老夫只好派人……去阁下在临安开的钱庄里,亲自提钱了,”清远一招手,便有手下上前制服了季隆的随从,还拿刀抵在季隆脖子上,强行摘下了季隆的佩剑,“阁下略有薄产,老夫也不多要。能拿钱解决的事,阁下也不希望用命换罢?”
祁寒仿佛能看到,季隆头顶上气得滋滋冒的白烟。
“稍等,”清远叫住准备去钱庄取钱的手下,又对季隆道:“老夫本就派遣了部下,去对付你暗藏的人手,结果不成想,我家少主夫人心思缜密,也派了部下去——这人头费啊,还得再加些,”
他继续在账本上写字。
“并且,既然你我双方都是朋友,咱也别客气,前段时日我家少主和夫人大婚,阁下既诚心与我们打交道,想必——是愿意补随礼金的罢?”
……
回到桃峪,祁寒仍没从震惊中缓过神。
清远这老头,真是抠搜的铁公鸡,讹人的本事无人能及啊。
都能拿“少主和夫人成婚”的礼金讹人了,可他自己都没给他们随过一文礼金呢。
这次行动结束,清远叫住祁寒,少见地没用那副她厌恶的迂腐嘴脸。
“你比我想象中的有点本事。”他板着脸说。
“所以,道长是知道季隆的身份,才将计就计的?”她问。
清远背着手,轻嗤一声,“我仅是比你……消息渠道广泛一些罢了。不过如此。”
祁寒蹙眉,不解其何意。
方要离去,清远却在她背后冷冷道。
“祁氏女,我知道你一直瞒着赵禀,在暗中……派人搜集大都城相关的情报,”
“我不管你意欲何为,但请记住自己的身份。”他话音森冷,“也别忘了,我能查到,赵禀也可能查到。若有一日他查到……你猜,他会如何想?”
祁寒半转过身,目光冷冽。
“道长言重,”她面色坦荡,没有半分慌神,只微笑道:“我时刻关注大都,是因奸佞未除,我亦不敢忘却家仇,无关旁事。至于道长的第二个疑问……”
她说:“我与我丈夫之间,还是有这点信任的。”
第381章 夫妻之道(上)
逐世归来,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。
他回来时风尘仆仆,暂且搁置了公务,率先赶来见祁寒。只是,二人没能多温存片刻,他还是得去忙事务了。
出门前还笑嘻嘻地,跟她卿卿我我。
晚上再回来,却又不知为何,略有严肃。
祁寒心思敏感,立刻便发现了他的不对劲。等要熄灯入睡了,她拦着他,非要盘问清楚。
他坐在床边,犹犹豫豫地开了口,“寒寒,你安排暗卫去调查季隆了?”
祁寒一愣,尴尬地摸摸鼻尖。
“抱歉没先和你商量,”她小声解释道,“我总觉得疑点重重,怀疑……就是他故意挑事,往‘火’里添了把‘柴’,栽赃义军,激起元廷和义军的冲突,拿我们挡刀,最后自己从中获益。”
“就算此人掺和了,我们现在,也只能闭一只眼,不好追究。”逐世握住了她的手,沉声道,“各方势力的勾结,并不简单。许多人或事,也并不是非黑即白。”
“我明白……”她叹气,“我只是想帮到你。”凭什么义军就要吃这哑巴亏?没做过的事,为什么要认?她忿忿地想。
逐世温和了眸光,轻声道:“我没有怪你的意思……只是后怕,特别后怕,怕你卷入什么危险,怕你有什么闪失,怕若真有不测,我护不好你……”
祁寒眸光一闪,望着他担忧的神色,忽然凑上前,在他右脸颊上亲了一口。
她笑吟吟地望他,“郎君,别忧虑了……这个,补偿你……”
她看到,逐世的眼睛一瞬间更大更亮了。他又脸红了,害羞地垂眸,抿着嘴,上扬的唇角怎样也压不下来。
“咳,”他轻咳一声,暗自窃喜,却又傲娇地扭过脸,指着另一侧面颊,说:“这边,也要。”
真拿他没办法!祁寒哧哧地笑出了声,拗不过他,还是凑上去再亲了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