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因如此,朝廷近期才对各地义军大肆追捕,甚至愿花重金买通情报,只为将我方斩尽杀绝,”
“好巧不巧,清远道长所在的镇江据点,是围剿行动的重心。以防不测,担心暴露,清远道长便决定转移,暂且回到桃峪避风头……”
行至山谷入口,祁寒远远地就看见,清远端着架子站在大路中央,脸色极差,身后跟了十余名手下。
“有失远迎。”虽与人不和,祁寒顾及着体面,还是客客气气地欠身行礼。
“千金之躯,老夫可请不动尊驾。”清远似乎等得失去了耐心,倨傲冷嗤。
祁寒淡定地看着对方,气魄不减反增:“并非我摆谱不敬,方才在为受伤的孩童诊治。想必道长也知,医者本心,患者为重。”
有手下在一旁打圆场,抬手引着清远往桃花源深处走去。
清远也没再说什么,顺着台阶下了。
……
逐世不在桃峪,祁寒成了众人的“主心骨”。
许多大事暂无法传递给逐世,人们信任祁寒,皆知她有谋略,便会找她拿定主意。这种无形的信赖,源自大家的有目共睹。
但在清远看来,简直不成体统。
这天,暗卫收到密信,临安有富商不堪忍受元廷剥削,意图投靠义军,互惠互利。
暗卫将此事上报给祁寒。经过审慎思量,她觉得此事风险过大,也嗅到了圈套的意味。
于是暂且压了下来,不打算与那富商会晤。
清远不知从哪儿听说了,很不客气地找上门来,痛批她“妇人之见”。
清远说,义军眼下正是需要积蓄军费的时候,怎能放弃机会?
祁寒也不忍让,当面怼他短视、急功近利。
冲突之下,清远凭借老臣的身份,强行安排部下们都听从他的吩咐。他要带人去会一会这个富商,好好谈判一通。
祁寒压着火气,还算理智,终究没与清远翻脸。
会见当日,清远带了十余名手下前去。
两方在临安城郊一处荒僻的民居碰面。
对方人数不多,那位衣着华贵、大腹便便的商人落了座,他身后站着个护卫模样的青壮年,又有个小厮给众人端茶送水,另有几名护卫在屋外看守。
清远与富商交涉片刻,二人你来我往地问答,一切都看似寻常无异。
便是在富商身后的护卫出言,提出他们尚有要务、先行告退、希望择期归顺桃峪时。
清远忽然听到,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。
“阿孜!关门!”
在场所有人齐刷刷愣住了。
唯独阿孜冲到门口,干脆利落地反锁了屋门,“唰”一下拔出亮闪闪的刀,横对着对方几人。
清远眼底闪过诧色,看着乔装打扮过的祁寒和阿孜,始知她们早易容成了他的手下,跟着过来谈判了。
“这位姑娘,这是做什么?”富商擦了擦额前的冷汗,讪笑着问。
“该我问阁下,这是做什么?”祁寒冷笑一声,眼神扫过富商身后的护卫。“你们冒充商人,有什么企图?”
“你说我们冒充,可有凭证?”护卫眉心微微一动。
“破绽还不多?”祁寒说,“从落座起,那‘富商’就给人一种强装自然的刻意感,哪像老油条?还有那倒茶的小厮,恐怕原先没干过服侍人的活罢?连倒茶不能倒满这点最基本的礼节,都不知?”
她目不转睛,盯着护卫道:“你才是他们的上司罢?方才‘富商’每每不知如何作答,眼神都会下意识瞟向你。你点头了,他便似有底气;你给他递东西,他本能般双手去接。那‘小厮’也是,对‘富商’都没点头哈腰,经过你身边,却要谨慎地退避,也不敢抬头看你……”
“富商”紧张地站了起来,不知所措。
“护卫”反倒气定神闲,慢悠悠落座主位。
“休要大惊小怪,”他不慌不忙,道:“行走江湖,难免留后手。我方是诚心诚意,愿与贵方合作共事。”
“诚心诚意?”祁寒嗤笑,“就凭你埋伏在附近的两队人手,诚心诚意?”
对方皱眉。
祁寒的眼神冷冽如刀,手覆上腰间匕首柄,“你没救兵可搬了,尽在我们掌控之中。奉劝阁下,如实作答。”
“是朝廷派你来的?”她追问,“关于前朝余党的事,朝廷都知道多少?近来多传闻宋人义军征掠土地、虐害百姓,可是你们从中作梗、栽赃陷害我方?”
这时,清远倏然开了口。
“季隆,顺阳人,当地土官,掌民兵一万三千人,早有反元之心,应与朝廷无瓜葛罢?”
清远幽幽道。
“敌人的敌人,就是朋友,老夫乃出家之人,当然不会为难朋友,”他话锋一转,“只不过,亲兄弟间还明算账呢,你我朋友之间,别生分。”